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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KY CRAWLERS 空中殺手《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小评[空中杀手]》

  • 小小评论家小小评论家
  • 书评
  • 2023-03-26 16:09:05
  • 80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小评[空中杀手]

我逃的路全是地狱;

我自身即是地狱;

在底层还有等而下之的一层,

狺狺然张大口要将我一口吞噬,

跟这比我罹难的地狱是天堂。

弥尔顿《失乐园》

小说放在那里,是人人都有机会阅读的,而阅读的观感却是更为私人的东西。就像看《寻羊历险记》,有的人看到的是羊男兄如同笼罩在世界上的巨大的极权与资本的阴影,有的人看到的则是羊男神情凄寂独坐一隅的况味。我们大可以通过自己的个人观感为小说甚至电影加上自己的解释,因为一部作品,尤其是不带着功利性与指向性的小说作品,是难以被一个人或者一种观点来解读的。

森博嗣的这部小说,或许比村上的感觉更为模糊。号称理科作家的森博嗣在《全部成为F》或者《冰冷密室与博士们》的字里行间飘散出的是冷冽而无情的公式,在这样的公式下,人类变成可以被逻辑与计算左右的东西,而根植于以往推理中的人情与世故在小说中变成了计算式和逻辑推导。不同于以往日系推理小说中杀人无情却动人以情的风格,森博嗣的作品即使动用了西之园萌绘这类刻意亲近读者的角色,却也仿佛有一层虚虚实实朦朦胧胧的障壁隔在读者的前。

《空中杀手》则不然。虽然在小说中森博嗣一如既往的大量的夹带私货,用“雷诺数”用“边界层分离”、“换气”等流体力学和内燃机原理的名词构建自我的理工世界。他想要表达的东西却并不同以往。他似乎想要突破些什么,于是他构建了公司、CHILDREN、不死等概念作为舞台,为他的理科梦张目。可在他的理科梦背后,他仿佛又触碰到了所谓生死,所谓轮回,所谓爱情,所谓战争。

【我们两人并不是特别的害怕死亡。本来,所谓的活着,本身就带有别离的可能性;正因为活着,所以会体验到恐惧,可是活着和恐惧绝对不是同义词,因为就算死了,大不了只是跟自己分离;尸体不过是人世间的影子,和谁在一起,或和谁分离,这完全是没有意义的事。】

森博嗣是个不善于以文字表达感情的人。所以他的字里行间也总有股无机质的感觉,本文甚至有一种日本作家一脉相承的寂灭感,这种寂灭感植埋于落樱、侍道、以及佛教中的无常。从三岛由纪夫、太宰志、川端康成等人的足迹走来的日本文学似乎对寂灭与死亡之美情有独钟。森博嗣在空中杀手中辅一开篇便引用塞林格的《九个故事》中关于死亡的论述片段,甚至直接以梦境的形式造就二人的困境,在这样的梦境中,主角杀死了爱人,此刻的生死界限似乎模糊了,爱护对方不再是保有对方的生命,而是夺去,是为了避免对方在这世间得到更多的痛苦。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空中杀手》模糊了生与死的界限,将生死赋予看似永生却不断死亡轮回的基尔特连身上,从而将“生”的欢乐化为轮回的痛苦,将“死”变成了一种寂灭和解脱。重压在主角身上的恐惧感不再是死亡,而是身为永无止尽的斗兽场中的不死野兽的恐惧,最为悲哀的是这只野兽拥有人类的神智。害怕自己堕入轮回,害怕对方堕入轮回,害怕这种轮回永无止尽。于是“寂灭”未尝不是一种更为轻松的逃离方式?[空中杀手]中最为痛苦的应属草薙,她很早了解到自己与爱人将会在战斗中死去,而继任者很可能带有同样的脸孔与相似的思想,只是再也没有当初的值得珍视的记忆,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迎接对方,复又失去对方,与“前世”的牵绊变成了一种折磨,对方的懵懂无知变成了一种常态,由于记忆的丧失,一切称之为“爱情”与“牵绊"的东西在一次”死亡“面前变得苍白而又可笑,而背负着这份记忆的“基尔特连”要么成为无情而冷酷的空中杀手,要么则无法忍受这份痛苦而寻求解脱。

草薙二者都没有选择,她选择了为栗田,即函南的前任解脱。然而在小说的结束,轮到函南作为解脱她的人。

【我是个孩子。而,这个空间是棺材】

轮回,是贯穿整部小说的概念,不死的基尔特连永远的在战斗中轮回,重复着永生与永死的痛苦,不能去爱,也不能贯彻身为人类的诸多本能,去痛苦去笑,去成长。他们仿佛被定格的棋子,被拿下棋盘,改头换面后又放上桌面。在佛教中的六道轮回概念似乎不适用于这部小说,然而,不死的基尔特连在某种程度上却与六道轮回相仿,不管是人道,畜生道,还是阿修罗道,他们重复着被杀杀人的循环,在遗忘与饮血中挣扎,这种停驻于某种状态中循环的命运,未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地狱。困窘于无限轮回棺材之内的“孩子”基尔连特究竟是否可以称之为人?这个问题的答案十分明显----------他们反而是在困于箱庭中,最为人性的生物。面对不死的漫长人生与唯有扣动扳机杀死对方才能够感受到生存意义的人生,他们或是逃避,或是寄情于玩乐,或是尽力将自己装扮成正常人类,“人类”便是这样,有时软弱,有时迷茫,有时故作坚强,只是面对如此空虚无望的人生,鲜少有人能够寻找到生存的理由。

【互相杀戮。

直到永远。

没有理由,没有爱情,没有孤独。

不为什么,不期望什么……】

本作是一篇灰色的小说,从头至尾的压抑气氛与晦涩的文字与情感让人难以寻找到一个明晰的主题,异化的环境造就的异化人性或许是日本虚无主义文学的一种表达方式,据说本作是森博嗣向NEET族致敬的一篇作品,联系起“长不大的小孩”这种设定,似乎有迹可循,然而笔者更倾向于此作是“孩子”或“被控制者”对“家长”与“体制”的一种反诘,他们自身的痛苦以及对于“箱庭”的绝望反抗,会让人联系起很多同类的作品,譬如弑父奸母的《海边的卡夫卡》,只是作者将这种意思隐藏得太过晦涩,而作品中文字的节奏也显得过于拖沓沉郁,使得读者难以接受,甚至难以有一个较为完整的印象。无怪乎动画版会针对结尾做一个相对积极的改动。不过即使没有这种变动,空中杀手的结局仍然是杜鹃啼血子归哀鸣的最后抗争,面对不可撼动的束缚,面对自负与无知傲慢的大人们,他们虽然悲哀,却又不失勇敢的选择了结束这种无谓的轮回。

写到这里,不由得想起柯特科本在吞枪自杀前留下的遗言:“it is better to burn out than to fade away”

我最喜欢这样的翻译:“与其苟延残喘不如从容燃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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