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偷书贼》的邂逅,仅缘由于它那时存在的位置,摆放在热销书柜台最显眼的地方。。曾经我所向往的三个职业:图书馆馆长、书店店长以及偷书贼。而第三者对于一个梦想或理想而言,只能够作为一个笑谈存在。而今它,却真实出现在我的眼前了,作为一本书。因而为了《偷书贼》这一书名,冲动买下。以喜笑的心情始,却以回馈它苦涩的表情为终。
叙述从一名死神的角度展开,战争之下最为公正者非死神莫属,他不带任何情绪看待一切生命,纯粹作为引领灵魂通往归属的工作者存在着。但在他旁观着小偷书贼——女孩莉赛尔.梅明格的那个过程中,逐渐呈现出他的那些潜藏在枯燥而机械的运输灵魂的工作中那积聚如火山待发之势的情感。封面语“这是一个关于文字如何喂养人类灵魂的独特故事 一个撼动死神的故事”。细小的字排在书本的角落,却迸发了整个故事的灵魂。是的,撼动死神。更勿论作为人类的我。
这个死神善于陈述各异的天空,那些与死亡者和幸存者有关的天空。观察那些天空成为他工作时的小小消遣,而那些天空的颜色,记录了所有那一刻关于死亡的情绪。而对于偷书贼,那些颜色,是作为一个幸存者的疼痛的铺陈。她是一个幸存者,她总是一个幸存者,她爱的人不断离开着,离开着,绝望到麻木的痛。而死神第一次见到偷书贼是在她弟弟死亡的时候,那个时候,天空是一片红色,那个时候,偷书贼得到了她的第一本书《掘墓人手册》。
这样一本几乎不会有人有兴趣去读的书,却掘开了埋葬偷书贼对知识渴望之情的那座墓。
自到达汉密尔街的养父母家开始,似乎,注定了一切都开始细节化,而“偷书”不过是这些细节中几起平凡的事件罢了。而那些细节,从接近幸福开始,却渐渐离战争越来越近,离幸福越来越远。但那些幸福的细节,仿佛掉进了一个会融化的深渊,石头的心都柔软了。无论是汉斯.休伯曼给她带来的知识上的喜悦,抑或罗莎.休伯曼粗鲁的咒骂之下浓浓的爱,都构成了化解莉赛尔对弟弟的死亡和母亲的不告而别这些噩梦的解药。还有那些喜欢的曾经喜欢的或者讨厌的人给她带来真正让人感到生在生活中的感觉。
这些人。
汉斯.休伯顿 关于一个爱抽烟会拉手风琴的粉刷匠。他用他并不甚擅长的语言能力,在地下室那面墙上为莉赛尔刷下了多少单语。他总是静谧且慈爱地存在着,守护着这个并无血缘关系的女儿。他总是知道莉赛尔在想什么,并且有默契地冲她眨眼。他从直面战争的战场中两次闪过了死神的手,回到自己平凡的生活中。
罗莎 关于一个爱骂粗俗的脏话的矮小的女人。她有着自己奇特的表达爱的方式,她总是在咒骂着,那些咒骂中却隐藏着确确实实的爱。它们隐藏地那么深,以至于莉赛尔对这些爱无法直接接收,而对咒骂却产生某种程度的畏惧。这个女人,会在深夜抱着远在战场的丈夫的手风琴——“她胸前抱着她丈夫的手风琴。她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没有动弹,甚至看不出她在呼吸。”那些不说出口的思念,都在夜半闯入幼小女孩的眼中。
鲁迪.斯丹纳 关于一个崇拜黑人运动员杰西.欧文斯并把自己涂成黑炭模样在操场上奔跑的男孩。他总是试图要求亲吻莉赛尔或者让她亲吻却总是错失,他陪伴着莉赛尔去进行她的偷书行动,他会和莉赛尔用捡来的一芬尼分享同一颗糖。这个男孩会为莉赛尔裸着腿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捞书,会巧妙地把面包屑洒在犹太人必经的路上帮助饥饿的犹太人,会将微笑的泰迪熊放到将死的飞行员的肩膀上。
他们都睡着,睡着,在睡梦中死亡。而莉赛尔是幸存者。
那个人,那个叫做马克斯.范登伯格的人。要作为例外来说。这个犹太拳击手。这个受尽折磨的犹太人。我知道他最终活了下来。这个人,他逃离了囚禁而信仰了那场他父亲和汉斯.休伯曼的约定。要知道,那是一个战争的时代,是一个人人自顾不暇的和背叛有关的时代。他把赌注下给了一个生活在每日需要重复多次“万岁。希特勒”的人的身上。而他,赢得了筹码。他蜷缩在冰冷的地下室,唯一的乐趣只是看着墙壁上那些汉斯.休伯曼为莉赛尔粉刷上去的单词。他做着许多奇怪的也许是噩梦的梦,他梦到和希特勒站在了拳击台上战斗。我相信他是个坚强的青年,因此他即使被捕被鞭打被折磨,却仍是活了下来。他该感谢那些鞭打,因为被捕也许成为他逃离那场轰炸的救星。他裁了许多纸创作《我的奋斗》和《撷取文字的人》。它们成为莉赛尔非通过偷窃而得到的书本中的一部分。“在他清醒的时候,他的头顶上总是有只时间之手,毫不犹豫地要将他榨干。”但是他却坚毅地继续保持着运动,他试图让自己强大,他要在那场“拳击赛”作为犹太挑战者打败那个“元首先生”。他被捕,被运送往达豪,他却可以在行进的路上站着,是站着而不是跪着,他说:“真是美好的一天。”他这么说了。“他的声音裂成了许多碎片,是死亡的大好时机,像这样的日子真是死亡的好时候。”即使他如是说了,可是,战争结束了,他作为一个活着的人,拥抱着莉赛尔,哭倒于地。是的,这是一个活着的人。活着的勇敢坚毅的犹太青年。
这些字句。关于天空的。关于战争的。关于死亡的。
“空气如同塑料,地平线如同用来粘底座的胶水。人们制造出一片片天空,再把它们刺穿,让它们漏气。还有那柔软的碳黑色的云朵,砰砰地跳个不停,像是一颗黑色的心脏。”——这些情节关于堆积的死亡,堆得高高的尸体所给予死神的精神上的刺激,成为这些描述的状态。这个世界荒诞得紧,制造了这么多可以随意刺穿的天空,这么多可以随意死亡的生命。
“天空是黄色的像在燃烧的报纸。”“我真想把它一把扯下来,把这报纸似的天空揉成一团扔到一旁。”——这些报纸上登着各种令人厌倦而悲凉的战争情况。甚至连死神都倦怠于这样的状态,他忙碌着忙碌着麻木着麻木着,却渐渐有了忧虑和悲恫。他精疲力竭地收集着那些数量庞大的灵魂,烧伤的手指一刻不停地进行着机械的工作,情绪却已经不再机械。
“看着天空由银色变为灰色再变成雨的颜色,甚至连云朵都把目光投向了别处。”——这场死亡和纳粹和犹太人有关。那些集中营的毒气设备里绝望的躯壳,失去灵魂后轻得“像空空如也的胡桃”的躯壳。天空用雨来流泪,云朵不忍凝视这些残忍而决绝的死亡。死神捡拾着那些灵魂,倾听着绝望的叫喊。它们在后来的岁月中篆刻在他的记忆里,寒冷而无奈。
它们都和天空有关,它们都和战争有关,它们都和死亡有关。
我絮叨地陈述着这些相关性,喋喋不休地重复重复再重复。这只是不堪承受那种关于那场莉赛尔的世界末日,汉密尔街的毁灭。这条以天堂命名的街道,所有的人,都被那“罐头盒子似的飞机”中随意扔下的炸弹毁灭。他们都在沉睡着,而在沉睡中踏入了真正的沉睡。唯一的幸存者,是的,莉赛尔.梅明格。她恳求着撕心裂肺地喊着那些她爱的人,没有人睁开他们的眼睛。鲁迪得到了莉赛尔的吻,可是他再不会睁开眼睛了,他不会窘迫地要求着:“你可以亲我一下。”再不会了。她走到爸爸妈妈的面前。她静止着等待他们能够动一动。出离了悲痛的伤心,等于一片冷静。她握着妈妈的手告诉她她觉得她那么美,告诉她她喜欢她为她做的那些事。然后是爸爸。莉赛尔挣扎着不愿去看他的尸体,挣扎到最后,仍旧是看了。她拥抱着冰冷的躯体,她只是让自己的泪水和吻落在汉斯.休伯曼的肩头,却不敢再去看他的脸。
我捧着这本书,在喧嚣的某间教室中几欲泪流满面。我将它们抑制住了,但是我的心里,那个时候,装满了咸涩的泪水,它们在我的胸腔里流淌了许久许久。这会是我一生都不会忘却的触动,我会记得,我在某个时间里,眼见着一个死神,被撼动了。我会记得,那种撕心裂肺的幸存感。莉赛尔曾经得到过一本《杜登德语词典》。它总是对很多词汇有着古板却奇特的解释。而我,只想用我的词典,解释幸存这个词。幸存: 它是造成矛盾情绪的终结者——该为幸存感到幸运还是为被所爱的人留下感到悲哀的矛盾情绪。幸存对于莉赛尔而言,也许几乎同遗弃成为等同的两种状态。正如死神所言,“这个故事是关于一个一再幸存下来的人,一个有着丰富的‘被遗弃’经验的人。”
在这个战争的时间里,这个“偷书贼”曾经“偷窃”到许多快乐。那些快乐,最终被战争重新剥夺了。但至少,曾经拥有过了。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5:04:27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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