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深深处《一个在悲怆中寻找唯美的灵魂》

一个在悲怆中寻找唯美的灵魂

肖毛

【《自深深处》，[英]奥斯卡·王尔德著，朱纯深译，译林出版社2008年4月出版，定价28元。】

王尔德是幸运的，三十岁之前即已成为名震文坛的快乐王子；王尔德是不幸的，社会既为他催开唯美之花，又让他深陷泥淖。他曾经在艺术世界里“尊贵为王”，一心要奔赴唯美之月，却忘了自己还有扯不断的生活之根。结果，他不但没有永远“过着蜜糖般的日子”，反而堕入享乐主义的深渊。他在1895年的监狱生活，或许是文艺女神为挽救他所做的最后一次努力，希望他能够在狱中彻底反思，从此直面生活。而他显然也有这种想法，他的反思结果，则是他的最后一部散文作品《自深深处》。自此书问世以来，我国出版过它的多种中译本，但我更为偏爱朱纯深先生的译本，因为它简洁而又典雅。

《自深深处》其实是王尔德为同性恋伙伴阿尔弗雷德·道格拉斯勋爵（即信中提到的波西）写的一封长信。道格拉斯是昆斯伯里侯爵约翰·道格拉斯的第三子，与父亲相互仇恨。道格拉斯之父因儿子与王尔德有染而不满，在1895年2月14日写了一张侮辱王尔德的纸条。道格拉斯趁机怂恿王尔德控告昆斯伯里侯爵，因为把父亲送上法庭是他最大的快乐之一。斯伯里侯爵利用私人侦探为他搜集来的证据，在法庭上倒打一耙，反告王尔德有“严重猥亵罪”。5月25日，王尔德居然被定罪，强迫劳役两年。1897年1至3月，王尔德在狱中为道格拉斯写出这封长信，但监狱不许犯人传递书信，监狱长在王尔德出狱时将此信交还给他，他又把它交给他的另一位同性恋伙伴罗伯特·鲍德温·罗斯（即信中提到的罗比）。1905年，罗斯出版此信节选本，将其命名为《自深深处》（全本到1949年才得以出版）。

在这封散发着浓郁艺术气息的长信里，王尔德的笔锋主要触及三个方面：与同性恋伙伴道格拉斯之间的瓜葛、入狱原因、对艺术与人生的思考。

对于道格拉斯，王尔德清醒地认识到，“你是我的敌人”，“让我进监狱的不是你父亲而是你”，“我本该把你从我的生活中甩掉，就像从衣服上抖掉一根扎人的刺”。尽管如此，王尔德却相信“你的确真心爱过我”，希望在出狱后与他见面。

对于入狱原因，王尔德同样有清醒的认识。他明白，“是我自己毁了自己”，对于“我同那种人的关系”，***和社会都不感兴趣，“要不是因为对你及你家人的怜悯和感情，我现在也不会在这人所不齿的地方哭泣”。

对于艺术与人生，王尔德有了更为深入的思考。他认为，“我的人生有两大转折点：一是父亲送我进牛津，一是社会送我进监狱”。监狱生活让他意识到，“一个孩子、一颗星星的诞生，都伴随着疼痛”，“悲怆乃生活与艺术的终极类型”。所以，他把基督看作“诗人的同道”和“浪漫运动的真正先驱”，认为基督是“个人主义者”，始终在找寻人的灵魂，其根本意愿并非改造世人，而是希望人们过着“花一样的”生活。因此，王尔德不再强调“为艺术而艺术”，而是希望获得“新生”，从生活的悲怆中寻找唯美，出狱后“泰然直面人生”。

假如王尔德真能够浪子回头，无论于世界文坛还是他本人，都将是莫大的幸事。可惜，那时他已经疾在腠理。从这封长信中可以看出，他心中充满矛盾，始终难舍蒙蔽其心灵的恋恋风尘。所以，尽管他在出狱后化名逃往法国，却逃不过糜烂的生活，三年后怅怅死去。

屈指算来，这位文艺女神的宠儿如今已辞世百年有余。尽管社会毁灭了其亲手打造的快乐王子，他那纯真的心却被天使带入天堂，他那在悲怆中寻找唯美的灵魂，则被缪斯永远保留在《自深深处》的字里行间。

王尔德终究是幸运的。

15:57 08-4-18 肖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