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善孝为先,二十四孝有极容易的,比如鲁迅先生就嘲笑过“陆绩怀桔”,也有impossible的mission,非有天使帮忙不可,比如“孟宗哭竹”,大冬天的,抱竹而泣,居然哭出笋来,比如“涌泉跃鲤”,泉水自动涌出来给他喝,鲤鱼自愿跳出来让他吃,比如“郭巨埋儿”,金子早就等着他去挖呢,还有那董永哥哥抱得美人归,也不知仙女姐姐看上他哪一点?
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那只能怪自己的孝心孝行还不够,还到不了感天动地的地步。到了那个地步,一切皆有可能。
宣扬好人有好报,这也是社会舆论指向所必然。孝行的确也值得大力宣传,然而《二十四孝》中只有半个故事属于女性(姜诗妻庞氏),缇萦救父、木兰从军出征这样的孝行竟然不在其中。
最可气最可恨的是两类,
一类如孝感动天、闵损芦衣、丁兰刻木、黄香扇枕、王祥卧冰、吴猛恣蚊,与其说宣扬孝道,不如说宣扬父亲、后母和媳妇的万恶,
明明家里还算小康,不必学冯驩唱“长铗归来乎,出无车”,可闵损的后母给亲生的两个儿子冬衣用棉絮,闵损的却用芦花,哪里保暖?父亲居然也不知道,可见从来不管不问,直到闵损驾车,天寒地冻失手掉了缰绳,父亲叱责鞭打,抽破冬衣,露出芦花。父亲幡然醒悟,要休掉妻子,闵损反而求情:“母在一子单,母去三子寒。”
王祥的后母更是恶魔,直接拿着斧子去砍,已见不提。欧洲童话颇有类似,灰姑娘的继母约等于闵损的后母,而白雪公主的继母约等于王祥的后母。
但也有后母把别人的儿子看得比自己儿子重的。
晋世名将羊祜的老爸羊道没什么名气,但端的好福气,先娶孔融的女儿,后娶蔡邕的女儿,也就是蔡文姬的妹妹。羊祜的哥哥羊发是前母孔氏所生,羊承和羊祜是蔡氏所生,后来羊发羊承同时生病,蔡氏考虑到不能同时照顾两个人,就专心照顾羊发,结果羊发活下来,羊承却死了。
这个故事也有点小小的奇怪,羊祜的祖父羊续、父亲羊道都是太守,清廉是清廉,可难道连仆人都没有?照顾不过来?
不过这样的好后母不见宣传,越丑恶的后母越是众所周知,固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也是因为后母不恶毒,怎么显得儿子孝顺?正如丁兰刻木,儿媳妇不孝顺,怎么显得儿子孝顺?
后母、儿媳妇,那都不是亲的,还好说,但是父亲居然也是死人一样,比如舜的父亲瞽叟联合舜的后母、后母所生的弟弟象三番五次要杀舜,不知是何心思?还有一个吴猛恣蚊、一个黄香扇枕,虽有儿子孝顺之心,不见父母慈爱之意,悲夫!
但这一类尚属可赦,第二类就在不可恕之列,那就是郭巨埋儿,家境贫困,母亲便把自己的食物分与孙子。为了免得母亲吃不饱,居然要把儿子活埋,振振有辞的说:“儿子可以再生,母亲不可复得”,掘坑三尺,发现一罐黄金,上写:“天赐孝子郭巨,官不得取,民不得夺。”
令人毛骨悚然。
自古以来,富人有富人的风花雪月,穷人有穷人的发愤图强,什么头悬梁、锥刺股,什么匡衡凿壁、车胤萤囊、孙康映雪,还有拿着芦苇秆练字的欧阳修,那都是穷的。
二十四孝中,有一多半是因为穷,穷了就才会卖身葬父、埋儿奉母,穷了才会哭竹生笋、卧冰求鲤,穷了才会鹿乳奉亲、拾葚异器,所以,穷人好办事,也有故意把自己搞穷的,又是郭巨。
按《搜神记》的记载,郭巨兄弟三人,父亲遗产二千万钱,两个弟弟各分千万,自己却独自与母亲住旅店,打工供养母亲。既然弟弟有钱,却不让母亲过好日子,一定要自己养母亲,又何必把钱都分给弟弟,这难道是孝?
再者,若母亲知道了,岂不日夜思念孙儿,日夜责备自己?这难道是孝?
再者,侍奉、孝顺父母固然是儿女本分,然而以孝顺为名而牺牲自己的子女,就称不上是孝顺了,只是以孝为名而杀人了,当然,在郭巨眼里,子女只是自己的所有物,谈不上生存的权利。
相对而言,对于父母,自己只是所有物。孝子以父母的标准为标准,以父母的决断为决断,孝子就是忠臣,忠臣就是以皇帝的标准为标准,以皇帝的决断为决断,良民就是以父母官的标准为标准,以父母官的决断为决断。
这样的故事,居然进入《二十四孝》,流传至今,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存天理,灭人欲,越是泯灭人性,越是要大力宣传,已见前文。因此,《二十四孝》出现在宋代之后的元代也不奇怪了。
比如王祥卧冰已经戳穿,要真卧了冰,冻毙了、淹死了更为不孝。再说说杨香扼虎,当老虎叼去父亲,十四岁的杨香手无寸铁,只能踊跃向前,自无可疑,但宣传不会游泳的小孩奋不顾身去救溺水者,与此同一发源,舍己为人是不错,然而宣传这个却有误导杀人的嫌疑。
宣传是很自然的事情,然而为了宣传而造假也是一种传统,孙子说:“兵不厌诈”,套到宣传上,就是“宣传不厌诈”,原则在于目标正确,就证明手段正确。舜、王祥的故事都是典型,并不说作者故意的欺诈,而是作者有意无意的在误读和曲解历史。雷锋的日记、张铁生的考卷,就存在故意的篡改,究其思路,还是一致的。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8:15:59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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