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师札记《事关建筑的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建筑是什么？

似乎这是所有建筑系学生甚至所有建筑师都想明白的问题。当年在刚经过大学一年洗礼的我，同样也为这个问题苦恼不已。

形式追随功能，功能决定形式，形式追随功能，功能决定形式。

虽然这句口号成为了后辈们的金科玉律，但沙利文他老人家也肯定不知道建筑是什么。

被学校里仍在复兴中的建筑系灌输了一年的知识，到我脑袋里还得打个折。即便是什么武林绝学，以我愚钝的智商恐怕也领会不到建筑的涵义。

但没关系，至少我明白了这道题没有答案。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第一个问题没有答案？

这个问题就比上个问题容易多了。毕竟大学骗完你钱之后还是给你点知识意思意思，随着老师们循循善诱谆谆教诲，当然还有同学们日日思考夜夜通宵，这个问题的迷雾开始慢慢退散。

加油！答案就在前方。

不过在拿出答案之前，先让我再审视下大一的两个设计吧。

游船码头/茶室/棋社：环境应对

专卖店/艺术家工作室/牙医诊所：功能应对

或许还能算上大二的前两个设计：

别墅：环境和功能的应对

幼儿园/老人院：特殊功能应对和公共建筑设计

看起来似乎很简单，就像小学时候老师和我们说好好学习的目的是报效祖国一样，长大了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根本不存在。建筑设计同样也如此，百八十平大的建筑也就罢了，难道那些上千上万平的建筑，就只是为了应对功能或者环境这些公理？

显然不是！在建筑存在之前，所谓的“红线”从来就不是一块空地。历史的影响是存在的，地域的气候是存在的，在城市（或者荒野）中的区位是存在的，周围的交通是存在的，周边的建筑是存在的，使用的功能当然也是存在的。

甚至还有。建筑规范是存在的，业主是存在的，甲方也是存在的，施工单位是存在的，***当然也不会睁只眼闭只眼，最重要的人——建筑师，当然也是存在的。

不幸的是，他恰恰存在在这些比他还强势的存在的中间。最致命的是，这些强势的存在还各自有各自的要求和想法。

但幸运地，他被赋予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权力。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匠人，但是在这块地上，他可以呼风唤雨。

匠人难道没有权柄，从一团泥里拿一块作成贵重的器皿，又拿一块作成卑贱的器皿么？

---------------------------------------------------------------------------------------------------《圣经》，罗马书

多么伟大的权力！

影响的因素剪不断理还乱，建筑师所要做的，就是在一堆乱线中，抽出那根关键的线头。

只要做到了这一点，剩下的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我一直在想，有没有这样一个万能的方法，能够把所有因素都权衡，然后很轻松地转化成建筑语言。不幸的是，大二没有给我这把万能钥匙。

但是大二也明确的告诉我，孩子你别做梦了，根本就没这把钥匙。

如果有这把钥匙，为什么还要赋予一个小小的匠人呼风唤雨的权力！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同样是一块泥土，匠人必须懂得哪块应该做成贵重的器皿，哪块又该做成卑贱的器皿。他同样也必须懂得，什么该较真，什么该妥协，什么是适宜的，什么是不适宜的，什么应该拿起，什么应该放下，什么应该躬亲，什么交给别人做就完了。而想要做到这点，必须明确自己的目的。

也就是在那堆看似无解的乱线中，抽出那根最关键的线头。否则，就会很累。

现在离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也就只有一层纸了。

因为到这里，建筑师已经不在做一个设计，而在做一个伟大的权衡。这就是所谓的“理性的浪漫”或者“戴着镣铐的舞蹈”。这个时候，所有的问题都会趁他不备向他发动袭击，而他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做出冷静的判断，而且这个判断，从来都不是二选一！

这个过程熟悉不熟悉，它就是我们的生活。

所以说，第一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如果有人能够参透建筑的本义，那这个人当然也能参透生活。可是要参透的这个东西何其之难，读书人称之为“理”，道士称之为“道”，僧人称之为“悟”，《易经》上叫做“形而上”，洋人管它叫“本源”，圣斗士叫它“小宇宙”。

参透这东西的人，别说是做设计，简直可以修身齐家，甚至治国平天下，也不在话下！

傻眼了吧。

可就是这么高深的事情，却成就了伟大的建筑师。一般人还在纠结于不整体的细节，他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的线头；一般人还在舍与得上犹犹豫豫，他已经分开了贵重和卑贱的器皿。不起眼的匠人走的正是一条伟大的哲匠之路，在这条路上，他背负重重的黑暗，苦苦追寻所有人都渴求的东西。

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