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学了历史,却怀着当记者心思的小人物。现如今,历史没学好,记者也没当成,只能偶尔翻阅一些淘来的旧书,假装自己是个爱读书的文化人。真正不学历史了,读的历史方面的书反而多了起来,但每每读过一本,心里都愈发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个曾经学过历史的人。最近让我产生这种感觉的一本书,是吴思先生的《血酬定律》。
活生生的历史本身绝对不是由教科书上枯燥乏味的文字和图像构成的。在这片土地上,不论沧海桑田,还是物转星移;不论风霜雨雪,还是水深火热;不论艳阳高照,还是冷月低垂,一代代人在时间的长河里,或策马扬鞭,或吟诗弄月,有人纵横捭阖成为一代帝王,有人运筹帷幄成为盛世良臣,有人投机钻营成为绝世奸佞,有人揭竿而起成为一时英豪,更多的小人物则勤勤恳恳、忍辱负重在历史夹缝中艰辛地活着……,直至所有这些人,或帝王,或英豪,或小民,都被时间长河冲刷得干干净净,即使贵如帝王也只剩下茕茕坟冢孑然独立。
然而,总有人会拣起一些遗落在长河岸边的石头,细细研磨之后,给我们讲述一段飘逝中过往时空中的真实故事,吴思先生无疑就是那个在河边捡石头、讲故事的高手。
读这本书,除了佩服吴思敏锐的洞察力之外,最令我感兴趣的就是这些历史故事和现实的对照。《圣经》中说:“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阳光之下,并无新事。”看过此书之后,发现我们从历史这面镜子之中,看到的竟然真的是当下的现实,历史上的事,当真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呐!
这里仅以《我认出了一个小物种》这篇文中所讲之事来比照当今社会,看看这个历史上早已存在的物种,是如何在现今重生的。
这篇文章中,吴先生新发现的一个物种叫做“漕口”,“物种”是拟物的说法,其实说的是社会上一个独特的社会群体。这个群体是如何谋生的呢?说得简单一点:由于他们深谙漕运的潜规则,于是就以曝光潜规则相威胁,从潜规则受益者那里获得“封嘴钱”。
当然仅仅深谙潜规则是不够的,这群人还必须拥有向上司告状的能力和渠道,这样他们才能在需要的时候,对享用潜规则的群体造成实质性伤害。所以,“漕口”这个群体的组成人员一般都是穷酸秀才,别小看这些“穷酸秀才”,正因为“穷酸”,他们才有“分肥”的动力;正因为是“秀才”,他们才能够向上反应情况,并且他们已经进入了吃官饭的队伍,被勒索的官吏想要收拾他们,就难免惊动“教委”(学政)系统,而不像收拾平头百姓那样容易。正由于具备了这些条件,这群人才能成为比漕运官吏更高一级的“食肉动物”。
按照吴思先生的说法,就是这些人熟悉信息通道,拥有信息优势,长了一张可以伤害漕规(漕运潜规则)的嘴。据此,吴先生也特别赞赏了“漕口”二字的贴切和传神。
在文章的结尾,吴思先生也提到了一个现代的“漕口”案例。浙江瑞安的“地下组织部长”陈仕松通过跟踪、盯梢等手段,深挖官员隐私,以此要挟、控制干部,并借此成为瑞安市的“头面人物”,几年中,帮助4名干部提职,帮助多名“受益人”谋取不正当利益。
这毕竟只是个案,现代社会有没有一个更普遍存在的“漕口”群体呢?当然有,可能某些敏锐的读者已经猜到了,我要说的就是记者,当然不是指全体记者,而是指记者群体中的个别败类。记者和古代的“漕口”比较起来,还真有诸多相似之处,都拥有不上不下的文化,党报系统的记者也可算是吃半个官饭,背后也有报社这个后台撑腰,都熟悉信息通道,拥有信息优势这个就更不用说了。
正是因为记者中存在着一个类似于“漕口”的群体,记者如今已经成为一个不太光彩的职业。在百度中输入“记者”和“勒索”两个关键词,就可以搜到大量关于记者勒索被打、被判刑的报道。几年前,山西繁峙矿难中11名记者由于收受贿赂被判刑的事件,更是让记者的形象在人们心目中一落千丈。现如今,社会上流传的种种顺口溜,诸如“防火防盗防记者”,“白天怕妓女,晚上怕记者”,“一流记者炒股票,二流记者拉广告, 三流记者写外稿,四流记者拿红包,五流记者为本报”等更是生动的刻画了记者在公众心目中的形象,曾经的“无冕之王”如今已经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真可谓悲哀之极。
当然,我们可以无视已成记者圈中潜规则的“拿红包”现象,安慰自己说类似“漕口”那样的记者在整个记者群体中毕竟还是少数,但另一方面,我们也得不无悲哀地承认,由于记者所具有的信息优势,以及官场、商场乃至整个社会各类潜规则的存在,“漕口”这个群体在记者圈中是永远不会消失的,这个群体是大是小,就要看***的打击力度和记者们的自律程度了。然而,记者作为一个职业的声誉,已经无可挽回地被破坏殆尽了。
历史上的“漕口”以记者的面目重生,对于我这个学了历史,却怀着当记者心思的小人物来说,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暗示呢?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1:14:17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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