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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申克的救赎《纳粹高徒:在光明与黑暗中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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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8: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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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开始的时候,托德•鲍登还不过是个十三岁的男孩,带着典型的美国式自信的灿烂微笑敲开了登克尔先生的家门。那一年,尼克松还未曾爆出“水门事件”的丑闻,安迪•杜佛尼尚在肖申克监狱里坚定地进行着他逃狱的计划,威斯考福也要到五年之后才能在病房与巴汀集中营的指挥官古特•杜山德相遇。那是一九七四年的一个夏日,天气晴朗,蝉声尖锐,托德仍是个成绩单上满是A的乖乖优等生,尚不知晓今后自己将经历怎样备受煎熬的岁月。摆在他面前的是一派光明锦绣的前程,但是如果——当然一切灾难早已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只是如果,如果当年托德能够预知自己最终的命运,他是否依旧会毫不犹豫地敲开那扇挂着“禁止小贩、推销员入内”牌子的门,去强迫一个年老的纳粹重犯讲述他的故事?

然而,托德到底还是以一个孩子固有的执拗,推门走进了那方他本不该涉足的禁区。

“登克尔先生,我知道你就是古特•杜山德,巴汀……”

灾难就是从这一刻开始降临,躲匿在阴暗处的恶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入侵又一个无辜的祭品。也许起初只是因为好奇,男孩用凛冽的目光、残酷的语气逼迫着老人。“我还要听制服的故事,犯人的和秘密警察的,两个都要。”好像一把钥匙插对了锁,好像第一次恋爱一样,男孩兴致勃勃地每日前来,被迫无奈的老人重新回忆起经年前自己犯下的罪。爱西•考科的人皮灯罩,犹太人吸入的约德尔瓦斯,托德自以为是地觉得,这才是有血有肉的战争、真实发生过的历史,而非课本里白纸黑字干瘪枯燥的“一九四一年希特勒发动不列颠战役”。

那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啊,纵然是个天资聪颖门门科目都能拿A的优等生,也依旧不经世事心灵如一张白纸。他未曾察觉杜山德的故事排放着凶狠的毒气,这是老人对抗男孩最强有力的武器。好像一把钥匙插对了锁,好像第一次恋爱一样,人性的黑暗被疾速涂抹上心灵的白纸,纳粹的罪恶暴行打开了男孩心中盛放阴暗丑恶的笼子。

第一次收到满目CDEF的成绩单,第一次用修正液涂改自己的分数,托德变了,而他的父母毫不知情。“都是因为你!”男孩在老人面前大吵大闹,那些经年前真实发生在欧洲某个小镇的事情,已夜夜在他的梦里重复上演。

而无法安眠的又何止一人。男孩与老人心中释放而出的黑暗如小兽般激烈地撕咬着彼此。深夜里那些凄惨恐怖的梦,犹太人的尖叫哭泣,德国军官的粗暴凶残,无时不刻鞭笞着两人的身心。想转身,想逃跑,想快快从噩梦中醒来好不再忍受这噬骨的煎熬。在相同的夜晚不同的房间,他们冷汗淋漓地醒来,为每一次纳粹的幻影而心悸不已。

忘不了战火纷飞马革裹尸的骇人场景,天幕低垂,就连苍穹都染上了咸腥味的血色。忘不了集中营里穿着条纹服的囚徒受尽折磨后含恨死去的模样,好像窥见了《神曲》中黑暗可怖的地狱。忘不了的还有铁丝网内妇孺惊慌失措的脸,编号P299965215,你的命运是被火烧被电击还是被剥皮?

我想这都是因为战争,那些禽兽般的罪行惨不忍睹又令人发指,不论是施暴者还是受害者,不论是经历过的人还是听故事的人,都会因人类独有的敏感而绝不会忘却那些罪恶带给心灵的震撼。

我想这不都是因为战争。只是借了战争这一契机,人们释放出了沉睡心底的凶兽。在丧失了理性与良知的年代,那些人性中无穷无尽的阴暗啊,终于逮到机会伸展筋骨,四处疯狂地乱窜撕咬,见神杀神,见佛杀佛。

所以我极赞同末尾威斯考福对莱克勒警官说的一段话:“然而我常在想,或许德国人的所作所为中有一些什么东西,会触动我们内心深处埋藏的幻想。或许我们有一部分的恐惧,正是因为其实我们内心深处都知道,在适当——或在错误——的情况下,我们自己可能也会建造出这样的地方。……”多么精妙,一个人不可能如此接近这么多的杀戮暴行,而完全不受影响。

让我们再把视线转移回男孩托德身上吧。时间转眼流逝过四年,托德成长为了一个人人称羡的优等生少年,以全校第二名的成绩毕业,南加州高中明星球员,代毕业生致谢辞,还有个漂亮的女朋友(虽然MS德行不咋地)。日子如此美好,人生如是清浅。不久以后,他就会去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上学了。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表象,托德早已不是若干年前在敲开杜山德先生家门时,那个笑容单纯灿烂的男孩了。杜山德与他形成了相互受制的关系,彼此厌恶又彼此依赖,纳粹的阴影贪婪地吞噬下又一颗年轻鲜活的灵魂。仿佛为了排泄出体内的肮脏一般,托德一边讽刺地露着“人生真美好”的灿烂笑容一边肆意杀死夜里四处游荡的酒鬼。与此同时,为了舒缓日日惊恐身份暴露的压力,年迈的杜山德重新成为了巴汀魔头,杀死酒鬼,一个又一个,多么容易。

男孩和老人在经年身心的煎熬中,竟不约而同地戴上了纳粹法西斯罪恶的枷锁。事情当然会败露。当威斯考福终于在病房中认出了巴汀魔头,当杜山德在医院里自杀,当莱克勒警官找到托德审问,当双手沾满鲜血的男孩在故事的倒数第三行大喊“我是世界的主宰!”,又是一个少年误入歧途终遭覆灭的可悲故事。掩卷读罢,只觉荒唐又悲哀。

我好像又看到了故事开始的场景,那是一九七四年的夏天,二战结束的第二十九年,有个十三岁的男孩带着典型的美国式狂妄的灿烂笑容,正准备敲响一位纳粹重犯的家门。哦,托德,快回来,别进去,我真想尖声叫喊出来,想想你的前程你的人生!多年以后,人们本可以这样形容你:托德•鲍登,金发蓝眼,年轻白净,淳朴善良,优等生帅小伙,未来光明远大。

故事湮没在时光的风尘中,现在是二〇〇九年的夏天,纳粹高徒只是斯蒂芬•金笔下文字排列出的故事。令我感慨的却是当面对人性的阴暗之时,一个干净的灵魂,究竟能用足够坚定的心保持高洁多久,又究竟会在堕落的路上走得有多远。有些黑暗确实存在在人们心里,虎视眈眈又妖娆诱人,哪怕最耀眼最温暖的光芒都无法将它们彻底清除。

在人性的光明与黑暗中浮沉,谁会成为下一个托德•鲍登?谁又能够自始至终露出澄澈正义的眼神?人世间总有些美好我们必须珍惜,也总有些禁区我们必须永世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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