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本书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梁朝伟一定早已习惯对树洞说话。他把头深埋进去,唇角翼动,声音悉悉索索如蚕食吞咽。树洞听懂与否并不是那么重要,因为即使没听懂它也无法让我闭上嘴,而只要我觉得它在倾听,那即使它没有听进去也就无所谓了。重要的是,一个树洞,它是不会背叛你的,更无法把你的句子倒给另一只耳朵。
可作为一个树洞,当它有了自己的秘密,它也同样希望能倾诉给另一个树洞听的,于是演变成两个沉默的树洞的故事。对于米克,比夫,杰克和考普兰德医生而言,辛格是一个多好的树洞:当内心的洪流在胸口淤积堵塞时,辛格静默的表情给了他们奔赴的希望。寂静的独孤如同蓝色升腾而起的烟雾,要一点一点地把它塞进洞口里。
因为我们惯于漠视他人,所以当辛格朝自己胸口打出的那一枪时无人理解那是与另一个树洞有关。那个看起来最镇静的人,那个两手插兜独自走在夜晚路上的人,那个被无数人赋予福音想象的人,原来他早已失去一个温柔而痴傻的,叫做安东尼帕罗斯的树洞。每一个清晨他靠着他的伙伴的手臂走在小镇街角,眼神定定看着伙伴几秒钟,然后分手,黄昏时候他们再手挽手而归。我为他们如此安详而弄湿了自己的眼角,是的,即使你不知道我所为你做的,但能从为你所做的一切里,那些纵容和疼惜让我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不是么,我们总是愿意假设自己是被理解的。
激进的社会主义分子,痛恨种族异见却自卑的黑人医生,心怀梦想而拒绝别人探视的女孩,中年丧妻郁郁寡欢的咖啡屋主人,你所能想象的和没来得及发生的,竟然依赖于一个靠读唇语的人来平复。要不怎么说我们宁可隔着蓝色屏幕用手指而不是声音说话以寻找安全感呢,我们不负责任地信任那些未曾谋面的虚拟。这个世界人人需要一个树洞。只是那个看起来承载无数他人梦想与失落的树洞,末了竟是最最胆怯的。辛格那一枪也许给了另一个答案。
你看,总归是要面对的。
这就是一九三九年,你要面对一个布衣褴褛贫富差距悬殊的社会,你要面对光靠微弱的武力无法瓦解种族深间的社会,你要面对这个充满疑问和人人对情感麻木的世界,以及,当你的内心屏蔽别人到访,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也抵不过做一份周薪十块的工作的现实。
只是当你鼓足勇气走进这些现实,你会发现如此怀念一个树洞,而没有了树洞的生活原来只要内心充满光明信仰,那就可以抵达黎明。
(放这里存下下)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8:04:18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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