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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史阅世六十年《读史阅世六十年》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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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7:5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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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很厚重的回忆录,令我难以相信这竟是出自一位已近耄耋之年的老人之笔。该书以何炳隶先生的求学经历为经线,以对当时大师学者的专忆为纬线,经纬交错,脉络清晰,细节详尽,展现了何老丰富而不寻常的一生。这位史学家天生异禀的记忆力确实是可赞。

从何炳隶先生治学之术中我们不难看出他坚韧自强的个性。在清华本科一年级时就坚守“扎硬寨,打死仗”式自我磨炼原则,潜心攻读。为了抵制慕名已久的杨小楼武戏的诱惑,他自设“诅咒”:今后在清华读书期间如果进城去听一次京戏,留美或留英考试就必名落孙山。其实,任何时代都有诱惑,任何时代都容易堕落。即使当时物质上不是那么充裕,可是心灵上的选择困境是一样的。而自制力从来都是源自心灵本身的,只有培养了强大的自制力才能成为强大的人。

诚如杨振宁所评价的,这本书不仅是本自传,也是一个大时代的缩影。全书中我最感兴趣也是阅读最仔细的就是关于“西南联大”的那几章。那是一个怎样的年代呵?“七七事变”北京终燃起烽火,高校纷纷南迁,成千上万的教师学子背负行囊,随同潮水般的难民艰难行进。文弱书生怎受得了长途跋涉之苦?只因他们不甘做亡国奴,只因他们还怀抱着中华民族自强的信念。1938年1月由北大、清华、南开组成的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在昆明成立,由此开始了一段联大传奇。陈寅恪、钱穆、蒋廷黻、傅斯年、陈省身、华罗庚……无不在此执教;林家翘、杨振宁、李政道、黄昆……无不由此孕育。即使现在看来,能在联大读书简直是豪华的奢侈。当时学术是至高的,思想是自由的,学者大师是有个性的。即使是军阀土匪也对这群读书人保持几分敬意。战火纷飞、山河不保的年代同样带来了学术上激烈的争辩,各种思想相互碰撞,火花四溢。知识分子从来都是站在最前沿,最无畏也最易受伤害。正是他们的执着与坚持,中国学术在最灰暗最创伤的20世纪上半叶竟然是一片流光溢彩。

既然是“读史阅世”,可见何炳隶先生是阅尽人世的悲凉沧桑。虽然我也欣赏何老的坦率,但是恕我冒昧,从书中文字观之,我感到作者的很多行为圆滑功利,缺乏学者的风范与亲切。

何老先生非常能利用形势与资源。比如1986年他已经作为海外著名学者归国访问收到贵宾礼待时,浙江师范大学校长诚请他去做一学术演讲时,他提出的唯一条件是:必须事先约好金华市市长,抵金之夕要和他谈四房原来的房产问题和拯救四房某支生计之方。事后,四房一家迁居到新宿舍,一位60多岁的亲戚立刻得到工作并且待遇和女儿相同。唉,我之所以忿忿然,是因为联想到了那批解放后执意待在大陆、寄望于共产党的学者们在“反右”和“文革”中的悲惨命运,而这批并不见得多么爱国更不爱党的华侨却受到百般礼遇。真是不公。我们的教授甚至无奈的说出“我就没资格去台湾吗?”这样的话,也反映了当今大陆学者的悲哀。何氏自小心心念念出国,行为处事中不免暴露出功利性太强。在联大历史系图书馆做事时,对待学生总是盛气凌人。学生去借书,总说“这个书不能借”“那个书不能借,大家都要用”,让人碰钉子。对小辈不怎么友善。

虽然我不清楚何老先生是否有无政治立场,但他毕竟能游走于大陆与台湾之间,左右逢源。碍于新中国的关系,他在美国竟拒绝与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蒋廷黻交往,显得缺少人情味,并且避讳的原因不免牵强。文中同时流露出他对建国领导人的夸赞推崇与他对“文革”的深深厌恶。与其说厌恶,更多的是恐惧与庆幸。庆幸建国时在美求学而被耽搁未归国;庆幸没有像联大的老友那样遭遇“文革”冲击折磨。他毕竟还是凡夫俗子,总是缺乏一点大师的风骨。

我认为,一本自传不应该只是单纯讲述个人命运沉浮,更不能偏隘为炫耀式的成功史,更重要的是传递一种思想,宽厚读者的心灵。《读史阅世60年》仿佛就是缺乏一股清流,缺乏对生命的思考,总是停留在尘世而不能升华到心灵。相形之下,我更推荐同一时期何兆武先生口述的《上学记》,从中我们能看到一位从容、谦逊、淡泊的的长者,一位悲悯劳苦大众的学人,一位一生都在思考“幸福”命题的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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