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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父辈《我与父辈》,我很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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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7:4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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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阎连科真像其新作《我与父辈》的腰封上说的是“最让世界震撼的中国作家”,那我无语了。我之所以能看完这本书完全不是因为腰封上宣传的那种“锥心泣血的文字”,而是想知道阎连科到底能把汉语的语法、修辞、美感发挥到什么程度。我不怀疑作者的真诚,但我实在怀疑作者驾驭汉字的能力。

以个体命运的波折见证社会变迁的写法现在很流行,甚至连我妈都用这种方式在博客上写回忆录。但我必须客观的说,阎在《我与父辈》中所体现的文笔确连我妈都不如。我能接受略带修饰的平静的叙述,也不反感煽艰苦岁月的情。不过,当你准备拿个人家族史说事而且还要公开出版,做为一名严肃的职业作家,除了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还要对得起自己的名声。显然,阎连科低估了受众的文学审美。

在某种意义上,《我与父辈》跟我妈的回忆录具有很多相通的地方——都是农村题材、都是那个年代的事、都是为了谋生活、都是一个大家族、后来的日子都有了转机、都是把反思和疑问留给读者而自己不做或少作评述······但是,阎连科的笔调从始至终都在刻意营造一种沉重的氛围,这种氛围多来自于作者颇费笔墨的恶劣的自然环境,对于制度的恶却惜字如金。这本书败就败在作者看似平和实则矫情的写作基调上,比如那些关于日子与生活的对比、生与死的顿悟等等。这些哲学层面的思考不仅没能提升本书的高度,反而让读者怀疑作者的哲学素养。

下面这段文字来自我妈的回忆录:

“人民公社是通往共产主义的金光大道,15年要超过英国赶上美国。”人们憧憬着美好的共产主义,期盼着“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耕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神仙般的日子早日到来。在领袖关于“人定胜天”的教导和“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革命口号的鼓舞下,全国上下一片欢呼、一片沸腾、一片狂躁。在农村实行“组织军事化、生产战斗化、生活集体化。”社员们一起上工、一起收工、一起劳动、一起休息、一起开会、一起吃饭。大锅饭就是这时产生的人间“奇迹”。

全家人都去参加大跃进,生产队里成立了大食堂,母亲和二婶不用围着锅台转了,叫做解放妇女、提高妇女的家庭地位、实现男女平等。家里的饭桌子、锅碗飘盆都拿到生产队里,全村人在一起吃大锅饭。队部的院子里、屋子里摆满了饭桌子。大人们的欢笑声、嬉闹声;孩子们的叫喊声、敲碗声。不知是谁把马号里的驴牵了出来,它也放声大叫,像是正在演出一场大戏。不光是全村的人都来吃饭,家里养的狗也跟来了,围着饭桌拣食主人特意丢给它的食物。吃完饭女主人还要偷偷地带一些米饭、干粮回家喂鸡、喂鸭。也有人吃完饭把剩下的饭菜连同碗筷一起拿回家。在一些人的眼里这就是人民公社“一大二公”的优越性,公社就是社员的家,社员需要什么就从家里拿。没多长时间食堂的碗、筷、碟、盆坏的坏、丢的丢,社员们只好把饭菜打到家里吃。再过几天大锅饭变成了大锅粥。因为大办食堂是头脑发热一哄而起。一没有充足的粮食储备,二没有蔬菜基地,三是食堂实行供给制,白吃白拿。再过几天没米下锅了,食堂黄了,大锅饭的历史结束了。

在大锅饭的日子里,社里号召家家户户杀狗,熬狗肉汤做肥料。我家把做饭的大锅按在院子里,家里养的大黄狗勒死了,煮一大锅狗肉汤。孩子们围着锅台转却不能吃,因为是连皮带毛一起煮的,就连肠子都煮在里边了。是给生长在地里的庄稼做的大餐。发酵后在每一棵玉米秧苗的根部挖个小坑,浇上一勺,只有地头上的秧苗才有这个待遇。给庄稼拿大草也是只薅地头上的草。因为弄虚作假、虚报成绩的干部不但不挨批评反而受到表扬,不说假充饥的话倒要挨批评。上面要的是体现高效率、高速度的数字,而不是实际情况。结果土地荒芜了,粮食减产了,人民没饭吃了。

大跃进后的第一个春节——1959年春节,人们没有吃上白面饺子,社里供应的是一箩到底的全粉面,一口人一斤。全家人吃了一顿黑面饺子就算过了年。早春二月青黄不接,饥荒降临了。一口人一天供应3两粮,当时的口号是“低标准、瓜菜代”,上级号召用瓜果、蔬菜代替粮食。可当时并没有瓜果和蔬菜,实际上是用野菜、野果、树皮等充饥。冰封的大地还没有开化,人们在上年种菜的地里把干枯的烂菜帮子、白菜根子、葫萝卜樱子、冻黑了的烂土豆子······这些本来已经扔了的东西,又捡了回来。洗净、切碎,掺点黄豆面煮一大锅,没有油,只能放点盐,叫小豆腐,即当饭又当菜。地里的干菜拣没了,野菜还没长出来,上级号召做人造淀粉。把玉米秸秆粉碎了放在锅里煮,时间长了,分解出一些粉状沉淀物,即人造淀粉。能充饥,但是没有任何营养成分,不消化、不吸收、大便干燥,排不出来。有人说,树皮比淀粉强,人们就去扒树皮。去掉外面一层老皮,把里面的一层用碾子压碎,筛出的面其实也是一种人造淀粉。

总算熬到了青草发芽,地里长出了野菜。人们象是看见了救命稻草,大人、孩子挎筐、背篓去挖野菜。由于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挖野菜的经历,我学会了识别哪些野菜能吃,哪些不能吃,哪些有毒。有一种大叶徽菜猪能吃,人不能吃,人吃了得膀肿病(浮肿)。但是能吃的野菜长的太慢,踩的人太多,供不应求。能吃的吃没了,不能吃的也得吃,如大叶徽菜、榆树叶子等。

菜团子是那时的主食。不管是有毒还是没毒的野菜,只要能充饥就行。把菜剁碎,放在开水里焯好后攥成团,外面粘上一层面粉或人造淀粉,放在锅里蒸熟,家家如此。由于长期营养不良,村里的大部分人都得了浮肿、便秘、消化不良等疾病。

不光是没有粮食吃,物资还极度匮乏,就连火柴也供不应求,用火绳代替。火绳是用艾蒿编的象手脂头一样粗的绳子,点着以后不起火苗,经久不灭,吸烟的人用来点烟。记得旱烟、香烟也不好买。烟瘾大的人抽干树叶子过过烟瘾。由于物资奇缺,各种东西都是凭票供应,如粮票、布票、棉花票、油票、糖票、豆腐票等。最管用的是粮票,用钱买不来的东西可以用粮票换。因为钱还能挣得到,粮票是按规定发的救命粮,粮票比钱还好用。旱烟18元钱1斤还买不到,但是2斤粮票就能换1斤旱烟。鸡蛋就像金蛋一样宝贵,因为养鸡的人家很少了,人都没饭吃了,何况是鸡?鸡蛋不仅可以充饥、解馋、补充营养,还可以换很多用钱买不来的东西,如换粮票、布票、棉花票。如果儿子结婚,得做新被、新褥、新衣服。全家的布票、棉花票凑在一起也不够,就得用粮票、用鸡蛋去换······”

一个优秀的关于艰难岁月的回忆录,笑着流泪应当贯穿整个阅读过程。只有沉重是不够的,作家更应善于从苦难中发掘那些令人轻松的片段。这才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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