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从布衣书局“抢”到的毛边本《傻也风雅》,拿到手之后摩挲一番,厚厚两册,质感甚好,料想必有可观。然而细看之下,却只能说是“不好”。
书影贴在布衣网上,已有网友指出书中篇目“‘抗铁头’常书鸿”应为“杭铁头”之误,并将“杭铁头”的由来一并贴出,我虽以前好像听到过这一说法,但是不知其详,也是通过这一指误得了教育,但是拿到书后自然先去翻看这一篇,以究其实。一看倒好,不是手民之误,满篇“抗铁头”一以贯之,作者开篇就说:“抗铁头”是指不屈从命运的犟劲和对信仰的执着追求,喻之于筚路蓝缕矢志于敦煌事业的常书鸿是适宜的。作者没有把这不常见的地方俗语引其语源,释其常例,反而一上来就一口咬定,把自己当字典,岂不要自误误人。
将“杭铁头”的来源几种贴于后以正其讹:
一种:
意志的薄弱,议论的纷纭;外强中干,喜撑场面;小事机警,大事胡涂;以文雅自夸,以清高自命;只解欢娱,不知振作等等,就是现在的杭州人的特性。这些,虽然是中国一般人的通病,但是看来看去,我总觉得以杭州人为尤甚。所以由外乡人说来,每以为杭州人是最狡猾的人,狡猾得比上海滩上的滑人还要厉害。但其实呢?杭州人只晓得沾一点眼前的小利小名,暗中在吃大亏,可是不顾到的。等到大亏吃了,杭州人还要自以为是,自命为直,无以名之,名之曰"杭铁头"以***自欺。——郁达夫《杭州》
另一种:
旧时,浙人以“师爷”称绍兴人,而杭州人却被叫做“杭铁头”。相传,此一典故源出杭世骏为人。杭世骏姓“杭”,又是一个地道的杭州人,人们便以“杭铁头”相称。可以说,杭世骏一生作为,特具杭州人本色:言语耿直、说实话,结果往往碰“一鼻子灰”。 ——龚玉和《“杭铁头”的由来》
百度之下,发现“杭铁头”的用法很是普遍,尤其在杭州当地的报纸或网上论坛,如这一篇《城管匪欺压百姓飞横跋扈,杭铁头怒斥人渣义愤填膺》,再如这篇《“杭铁头”围堵窃贼 电动车完璧归赵》,显而易见,“杭铁头”在如今的使用中已经多为正面,没人去在意郁达夫的揶揄讽刺,也不再取其“碰一鼻子灰”的倒霉一面,而是径取其“铁头”的方面,用不怕硬碰硬来褒扬敢于挺身而出的“杭州好人”。常书鸿是杭州人不假,但是用“杭铁头”来形容他在敦煌艺术研究上的劲头实属不伦不类,何况还用这自造的“抗铁头”,既“抗”又“铁头”,这是哪家子的武学绝技呢?
姑且抛开这一端来看全书,阅其篇目,彷佛该书做的是同郑逸梅老人一样的“补白”工作,钩沉文人琐事,浮现世道人心。我一向喜欢看郑逸梅的书,拿到一本,随便翻阅,短短一篇千字文章,前人风流尽寓文中。掌故的意义,用陈乐民评价另一位掌故大家徐一士的话说:“不仅可以补充所谓正史之不足,而且还可以纠正正史中的某些错讹。就像宋代周密在《齐东野语》中说的,“国史凡几修,是非凡几易”,反倒不如私家亲临后记下来的更可信些。还有,这类笔记比较“贴近生活”,所以往往更能反映当时活着的社会状况,也更生动活泼。”然《傻也风雅》虽貌似现代掌故笔记,但作者意不在此,他所做的工作不外乎用各色各样的人物来发挥这个书名。里面所涉人物,既要体现其“傻”,又要表彰其“风雅”,不亦累乎。累还在其次,如此写来,人物虽各有奇峰突起的言行事件,但是在作者的命意下却都有刻意拔高为“传奇”的同质化倾向,给人的印象是:一旦成了文人,则风雅和传奇就是题中应有之义。用一部《傻也风雅》,给书中330个文人唱赞歌,赞歌好唱情却难真,我一直以为,风评人物,贵在平淡,一旦沦为传奇,则不足取。这一哗众取宠的缺点,在我喜欢的郑逸梅、金性尧、陈巨来等大家中,都是找不到的。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7:39:52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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