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sler's a Way of Life and Other Addresses《生活之道（Osler's-&

奧斯勒醫師（Dr. William Osler 1849-1919）是影響美國醫學教育至鉅的醫學泰斗。他生於加拿大，畢業於麥奇爾（McGill）大學醫學院，而後留學歐洲，在倫敦、柏林、維也納進修生理、病理、外科、神經學的研究，最後回到加拿大，在蒙特婁（Montreal）開業行醫，並且在母校麥奇爾大學醫學院進行臨床教學。他特別推崇歐洲的床邊教學觀念，而後他在1884年受聘到美國第一家醫學院-賓州大學醫學院擔當內科教授，五年之間，他樹立了臨床醫學教學的典範，而且發表無數醫學與醫學教育論文，最後於1889年轉到新成立的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與附設醫院擔任內科主任。這期間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吸引了幾位醫界泰斗，風雲際會，互相砥礪，蔚成一股醫學教育改革之風，進而影響美國全國醫學教育，而後來震撼美國醫學教育的佛雷斯納報告（Flexner Report）就是出自這所醫學院的教授佛雷斯納博士（Dr. Abraham Flexner 1866-1959）。奧斯勒醫師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院工作十五年後決定退休，接受英國牛津大學欽定醫學講座，最後病逝於英國。

奧斯勒醫師學醫、行醫的年代正好趕上醫學進步最令人興奮的關鍵時刻：麻醉學的發展使得醫療更能有效控制病人的痛苦；無菌的觀念，完全改變了外科治療的成果；流行病學的發展，使得預防醫學開始推動。這種親身體驗到醫療知識的瞬息萬變，使得奧斯勒醫師在醫學教育裡特別強調醫者終身學習的重要性。

奧斯勒醫師一生一共發表醫學論文1158篇，文學性文章182篇。這本書所收集的是他20篇非常精采的演講，由這些演講裡，讀者可以感受到奧斯勒醫師苦口婆心，強調醫學這一行業與其他行業不同的用心，也同時可以感受到奧斯勒醫師個人的氣質以及他的才華，不是一般只會看病療傷的醫師所能比擬。他博覽群書，塑造出人性關懷的敏感度，讀者可以由書中字字珠璣、智慧睿語領悟出醫學的真諦。

編者日本醫學教育界泰斗日野原重明教授深愛這本書，極力邀請日本明海大學莎士比亞權威仁木久惠教授譯成日文，而後者花了三年的時間到美國、加拿大與英國的圖書館查證各種資料，為這本書加了800多條的註釋，並且在每一章的開始加上他們對這演講的心得。其實奧斯勒醫師由於學問的廣博，用字遣詞有時較為深奧，而且引經據典，尤其是許多歷史、文學、聖經的典故，以及偶爾使用拉丁文或古典英文，對英語不是母語或非基督教徒的讀者而言，有時難以理解箇中的深奧，而這兩位日本學者如此用心的翻譯、註釋果然成功地將奧斯勒醫師介紹給日本醫學界。後來這兩位日本學者在友人的鼓勵下，再將日文版的注釋也翻譯成英文，才會有這本詳盡註釋的英文版的問世。

這本書所收集的演講，我大致可以歸納為五大類：關於醫師教育有8篇，關於讀書之樂有2篇，關於護理人員的教育與執業有2篇，關於醫界應該自我檢討的建言有4篇，而比較屬於哲學性的理念探討則有4篇。

在醫學教育的8篇演講涵蓋了醫學教育的各種層面，對於老師、學生、學校、教學醫院等等都有非常精闢的見解與建議，並且對學生也提出許多很好的建議。其中最廣為人知的是奧斯勒醫師在1889年對賓州大學的告別演說，以〈寧靜〉（Aequanimits ）為題道出做一位好醫師的必要條件。他提出做一個醫生一定要能心平氣和，不為壓力所征服，能夠冷靜處理病情；對醫師這行業以及醫學生所應該學習的專業精神也有非常中肯的指導。在〈老師與醫生〉這篇演講裡，他非常明確地規劃醫學院的老師應具有的條件。他提到學生需要培養The art of detachment（獨善其身）的觀念，然後勸學生在追求學問的過程，一定要能夠有系統地貫徹始終，並且指出從事醫學教育的人，如果因為缺乏責任感而未能克盡老師的職責，將會遭到後人嚴厲的批判，因此他呼籲老師們一定要認真地負起教學的工作。他也舉出作為醫師的老師需要有教學的熱誠、優質的研究、充分的準備知識方面的傳授，同時醫學院也要用心聘請最好的老師，提供良好的研究設備。他也提到如何能夠在醫院裡重視學生學習與病人溝通。在〈學生生活〉裡，他也提出許多很好的生活規劃忠言。在〈教學與思想〉的演講裡，他提出對醫學教育的各種思考，不只是充實知識的儲存，同時也要善於醫學研究，兩者是不可偏廢的。在〈送別〉這篇演講裡，他說出他本人對醫學教育的冀望。〈科學的酵母〉講出他對研究方面的重視，他特別提到對醫師來說，科學的訓練是非常重要，因為它可以培養慎思明辨的習慣與能力。在〈25年之後〉他重回加拿大的母校暢談醫學教育的革命，認為臨床醫學教育應該廢除筆試，而由臨床課程老師直接以學生的實習表現打分數。〈醫院及學院〉的演講充分表達他對做一個教學醫院應具有的基本條件，而提出他推動臨床醫學教育的看法。

奧斯勒教授非常重視醫學生養成讀書的習慣，他說他自己每天睡前總要看30分鐘的好書，而用心良苦地列出10本好書，這也就是奧斯勒醫師很有名的《醫科學生的枕邊書》（Bed-side Library for Medical Students），以幫助學生培養成熟的人生觀。在〈書與人〉與〈湯姆斯布朗爵士〉這兩篇演講裡可以看出他對書的喜好，而看他如何用心地介紹影響他至鉅的《醫師的宗教》一書的作者-湯姆斯布朗爵士時，可以看出他對「人」、「書」的研究有多用心，以及他對書的「評價」有多深入。這篇演講的用心也使熱心醫學教育者知道要鼓勵學生多看書時，我們需要像奧斯勒醫師這般用心地端出好菜，才能誘發學生的食慾。

在護理人員的教育與執業方面的〈醫師與護士〉與〈護士與病人〉，他提出對護理教育的建議，以及闡述護理人員在醫生與病人之間所扮演的重要角色，使我對醫護關係的省思得到更深一層的認識。

關於醫界應該自我檢討的建言方面，在〈整合、安定與和諧〉這篇演講裡，他提出跨越國界的醫學教育與目前世界醫學教育組織所推動的醫學教育國際化是相當吻合，這也不得不令人佩服他高瞻遠矚的國際觀。他認為醫療界人士都是充滿了善心、善意，都是無私的奉獻，這點是他覺得最可安慰的。但他也同時呼籲醫生們停止學門之間的惡鬥猜忌，他認為溝通是唯一能夠解決的辦法，而挑撥是非、增加紛爭是醫學教育所不容許的。在〈行醫的金科玉律〉，他說出的話不啻是醫界的暮鼓晨鐘。他在〈定期退休〉裡，真誠勇敢地說出「在該退的時候就要及時勇退，不可戀棧」，而引起一些年屆退休的教授們心裡非常不舒服。我個人認為他對醫界最有力的呼籲是〈醫界的沙文主義〉這篇演講，他說醫療行業具有四大特質：高貴的傳承、彼此的團結、隨時都在進步的科學、純粹造福他人，然而醫界卻無法跳脫民族主義、地域主義、派系主義、門戶主義，而無法謙虛承認自己無法改善的缺點。這種出自大師之口的自我檢討，確實帶給當時的醫界莫大的震撼。

比較屬於哲學性的理念探討的演講，包括〈生活之道〉、〈人的救贖〉、〈柏拉圖筆下的醫療與醫師〉、〈舊人文與新科學〉，較之其他各章更為艱澀。在〈柏拉圖底下的醫療與醫師〉裡，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理想國》裡，柏拉圖曾經提到「醫師應該親身體驗所有的疾病」的觀念。

在這20篇的演講裡，我們可以非常清楚的感受到奧斯勒醫師的人格特質，尤其他處處表現對人生際遇的感恩知足，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特別是對他自己的恩師-麥奇爾大學醫學院的院長帕默 霍華德 （Palmer Howard） 給他的影響更是念念不忘。在他對賓州大學、約翰霍普金斯大學所做的告別詞，也可以感受到他對美國、加拿大提供他成長教育的栽培環境，以及日後發展的各種助益，以及同事們與他的合作都心存感激，並且無時無刻都謙虛的自我反省。然而這仁厚長者也有怒目金剛的一面，當他面對醫界不對的事情，毅然發出正義的怒吼，而甘冒不諱提出嚴厲諍言的風度，更是當前台灣醫界急需學習的榜樣。

非常高興這本書已經在美國Emory大學小兒科教授楊義明醫師的策劃下，由鄧伯宸先生譯成中文，不久即將出版，希望這本書能夠廣為台灣的醫界所閱讀。這本書讓我感受到奧斯勒醫師不只是一位醫師，而且是一位學貫古今的智慧長者，也讓我深深體會做一個良醫，需要通識教育的根柢。我衷心切盼透過奧斯勒醫師的理念，能喚醒台灣醫界，「知識」、「技巧」的傳授固然重要，但落實專業態度的改進更不容忽視，也促使醫學生瞭解通識教育、人文教育對培育良醫的重要性。同時我個人由這兩位日本學者翻譯、加註以成功地幫忙其國人認識奧斯勒醫師的用心，得到莫大的啟示-我們是否用心思考過，我們還有多少可以為台灣的醫學教育盡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