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话儿长《说来话长》

《说来话儿长》书评

这个资讯爆炸的时代里，人们每天面对着太多的精神食粮，有大餐，也有小菜。光是书刊，已经让人目不暇接。你看书的速度肯定比不上新书出版的速度，正所谓“出书如山倒，看书如抽丝”，况且前辈留下的经典已汗牛充栋。读什么，怎么读，这是一个问题。浮躁是时代的症结。人们无力也无心去捧读大部头的著作，而轻松愉快的小书正和大众的胃口。

上海书店出版社于今年新近推出一套“海上文库”系列丛书，分为精装与平装两个系列，其中平装本共9种，都是小32开的精装本，正文用轻软的蒙肯纸印刷，版式干净清新，没有过度装饰而书的定价在15元左右，价格还算公道。丛书的趣味性知识性融合的不错，通俗易懂，每本书的篇幅不等，少的只有五万字，多则八万出头而已，兼有少量精致的插图。每本书作者亦都有来头，既有文坛大家黄裳，出版界元老沈昌文，也有自由出入东西方流行文化、拥有大量粉丝的专栏作家恺蒂，熟稔外国文学与外国文化的新一代书界才俊陆灏，还有“另类”的大学教授严锋云云。

我手头恰有从书中的一本——林行止先生的《说来话儿长》。林行止，原名林山木，1940年生，广东澄海人。香港著名报人，经济学家，政经评论家、散文家，迄今已出版著作70多种，被誉为“香港第一健笔”。

本书文体上看可以叫做“essay”。这个词的词义，可以指作文，可以指论文，也可以指本书一样的札记、散文。宇文所安先生就称他的著作是“essay”，不同于现代中国散文的主观随意性，而是将文学、文学评论、学术研究融为一体。那么，《说来话儿长》一书，是当之无愧的essay集。全书共收文五篇，前冠以黄永玉言语诙谐的序及其手绘的“出恭十二图”，结合全书内容来看黄先生的大作，真是配合的巧妙，让人忍俊不禁。

第一篇文章名为《那话儿说来话长》，开门见山，呼应书名。所谓“那话儿”，一语双关，暗含的即***之意，典出《金瓶梅》。“长”，自然也是指此器官的长度大小了。可能会有道学家看到这忍不住了，这种话题只合在荤段子中出现，何以能成为正经的文章？殊不知关于这个“说来话长”的课题，国外学术著述甚多，起码在林先生笔下，我们就得知有若干本。正人君子或许对此话题耻于一谈，但并不等于他们就不想拥有个“庞然大物”。生殖崇拜是先民时期的重要情结之一，世界各地随处可见与此相关的文物遗迹留存。连自然界的植物（如何首乌）或是山峰等等长得类似于人的再生产器官，也会被顶礼膜拜。林先生举例，罗马时期，军方以“那话儿”的长短，作为士兵升迁的标杆，当时已算很先进的罗马尚且如此，其他国家与民族更是可想而知了。与“那话儿”相关的***、***、***等话题林先生也介绍了不少典故，谈到很多名人轶事，我不禁想到韩寒的《三重门》里说司马光因为受了腐刑，丧失了什么，便对那玩意儿大的人心生羡慕，《史记》中屡有“大阴人”的记载。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王子与庶民概莫能外。林先生成文之基建于一本外国学术书《A MIND OF ITS OWN:A CULTURAL HISTORY OF THE PENIS》之基础上。此书已有中文版，名曰《那话儿小史》，他对此题目有些异议，遂请教高人后另定译名为《卓然而立——说来话儿长》。林先生对翻译的精益求精，或许能给当下图书翻译工作的极不慎重与无知（如把“孟子”译成“孟修斯”，“***”译成常凯申）提供一个“他山之石”。

又如第三篇文章《“便便”古今谈》，从题目即可得知全文的主题在于人类的“出口”。在长达两千年的文明长河里，此等污秽之语绝少见诸记载，只有少数发生在厕所里的事故借史册流传至今，而欧洲留下来的资料多，本书中记录了许多令今人瞠目的细节。如在中世纪，巴黎人当街倾倒粪便，致使巴黎有“臭都”之称；伦敦桥最初是公共厕所，污物直接落入下面的泰晤士河；欧洲城堡外围的护城河，因积满了城堡主人的粪便，倒是真正起到了防止外敌入侵的作用；甚至连男女分厕的始祖都考证出是巴黎某餐厅。切不可以为上厕所是小事，林先生又提及古今中外因为如厕引起的“事故”：晋侯跌入茅坑溺死，“红胡子”腓特烈大帝的王子和将军共八人也是失足跌入化粪池全部丧命导致“国力大弱”。甚至连战争中和太空宇航亦因“方便”问题而险些坏了大事。而“善后处理”的材料林先生也记述了详尽的历史沿革。看来，对于“不可一日无此君”（便秘者不论）的草纸，人类还要有颗感恩的心，需知它的出现比爱迪生发明电灯还要不易，在此卖个关子，不说了。

本书其他三篇文章，《“去势”文人》，介绍了若干变性的西方名人，其中不乏大学者和作家；《“屁”话连篇》亦是和***有关的文章，介绍了与“屁”相关的许多掌故。甚至在美国还有专门的“屁学”（fartology），不乏科学家为之辛勤钻研并撰写论著。可惜我手头没资料，不知此研究有否获得过也是每年一届的“搞笑诺贝尔”奖（恰如“金酸梅”奖之于奥斯卡小金人）？最后一篇名为《近看相扑》，作者亲眼观看了相扑比赛，有体会地行文并很好地普及了关于日本相扑的知识。作为日本国技的相扑，每年仅在单数月份有比赛，即一年六次。而其有着全套严格的规定，乃至比赛场边的杂役都有相关的制度并要长期训练才能做好。相扑是一种极其尊重传统的技艺，前几年因为在是否可以让选手在“腹带”下穿底裤，以防走光的问题上都争论颇多，最后这种穿“奇装异服”的行为还是没被通过。小小的改革尚且不能，祖宗之法不可变啊。我又想到我的家乡，前几年某商场搞过一个“英国文化节”，让几位男模穿苏格兰短裙招揽生意，谁知碰上真的“苏格兰情调”了，洋人连呼“不正宗”，“我们苏格兰男人裙子里是不穿内裤的，他们里面怎么穿这么多！”画虎不成出了洋相。其实相扑和其他很多所谓日本“国粹”一样，都可以从古代中国找到它的根。林先生便从《水浒传》、《梦梁录》等古书中找到了证据。只可惜我们恐怕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识了，更不会知道他们还有外国继承人。“礼失求诸野”，难道我们真得到以前的“夷狄”之地去寻找“华夏”的影子？

本书作者知识广博，视野广阔，信手拈来，涉笔成趣，给人耳目一新之感。有学者撰写过关于“比较文化学”的鸿篇巨制，在我看来，《说来话儿长》是一本“比较文化学”的通俗读物，作者的方法真正体现了此学科的方法。也许林先生涉及的课题都不怎么庄重严肃，难登大雅之堂，但他每篇文章都采撷了古今中外多种书籍作为成文的基础，态度一点不轻浮，并有内在的线索串联成文，这恐怕是很多国内“专家学者”们也难以做到的。比起夸夸其谈板着面孔其实空洞无物的大部头学术书，我宁可选择本书一样的小书，从中学到的还更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