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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在苦苦跋涉《把人字写端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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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7:2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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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 字写端正的诗人

——读牛汉自述:《我仍在苦苦跋涉》

对于大陆老作家在“文革”后的集体亮相,陈丹青有一段令人刻骨铭心的描述:“胡风、聂绀弩、丁玲、萧军……一个个都是劫后余生。看见他们的模样无一例外地坍塌了,被扭曲了。……长期的侮辱已经和他们的模样长在一起了。(详见《笑谈大先生》)

这里虽然没有点到牛汉,但牛也是其中的一个份分子。

一九四九年后,老牛的主要经历是被“改造”(包括因“胡风案件”的“隔离审查”)、写诗和编书。

“改造”是中共的一大发明创造,其包括思想和肉体两部分。思想“改造”的实质就是洗脑。把你大脑里非“无产阶级” 的东西卸载了,再统一安装上***思想的组件;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则是肉体“改造”的唯一内容。在国家意志力的强力推动下,“改造”的范围波及各行各业,力度空前绝后,任何人无法抗拒。被“改造”后,等于你在“炼狱”里走了一圈儿,即便死不了,也得褪一层皮。上面陈的文字就是明证。

现在在中国,“改造”一词已成“忌讳”。

文艺界则是“改造”的“示范区”。因为在策划者毛氏的心里,不对这些“牛鬼蛇神”彻底“改造”,则“国无宁日,党无宁日”。

老牛经历了这种“改造”后,居然个性未泯,诗情依旧,象一个八卦炉里跑出来的孙悟空,毫发无损。

老牛在回忆这段历史,特别是在臧否周扬、林默涵以及楼适夷这些文化界的敏感人物时,绝不跟风,坚持讲真话。他以自己独特的人生感悟,精心刻画了冯雪峰、胡风,艾青等几十位作家血肉丰满的精神肖像。

评价历史人物,牛汉真正做到了“誉人不增其美,毁人不益其恶”(王充语)。这也是本书让我感动不已,并在坊间广受赞誉的一个主要原因。

作为一个诗人,老牛属于那种创作水准持续走高的,无愧于诗坛常青树,不老松的称号。

他十八岁时创作的《鄂尔多斯草原》象一首蒙古长调,悠扬,沉郁,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不愧为他的成名作。

七十年代,文艺界百花凋零,万木萧肃。在诗坛“变色龙”臧克家“高歌忆向阳(指湖北向阳湖五七干校)”的时候,牛汉却迎来了“诗创作的第二个高峰”。其标志是:《鹰的诞生》、《怀念一棵树》、《麂子》及《华南虎》等一大批思想深邃,哲理性强,语言朴素,质感透明,具有极高艺术水平诗歌的诞生,其中包括他代表作。

我认为,应该有人专门研究牛汉诗歌创作中这种奇特的现象。

回顾这段创作历程,作者是这样说的:“经过三十年的苦练,对人生、历史、世界以及诗,有了比较透彻的理解和感悟,获得净化之后的透明般的单纯。如果回避人生苦难,不是经受人生,绝达不到这个境界。”

在“朦胧诗”被视为“异端”,遭到文坛保守势力“围剿”的年代,诗坛老兵牛汉却义不容辞地撰文为其辩护。他与“今天”诗人北岛等人的交往始于七十年代末。一九八四年编辑大型文学杂志《中国》时,他明确提出了“诗的新生代”的概念,并集中刊发了北岛、舒婷、江河、顾城、杨炼等人的诗歌。对于我们熟悉的诗坛中坚力量,如:唐晓渡、翟永明、于坚以及西川、王家新等人,他也有较深的交往。对其诗歌的评价常常寥寥几字,击中要害,令我叹服。在某种意义上说,老牛实际是“朦胧诗”以及“诗的新生代”的精神导师。

对于诗歌界争论不休的“大我”、“小我”之争,老牛的观点语惊四座,掷地有声:“我宁愿一生写‘小我’,有血有肉,真正的人的诗。……所谓‘大我’,是空空洞洞的,无血无肉的工具! ‘大我’不是人!离开人还有诗吗?”

在法庭上替胡风辩解,为“七月派”仗义执言;因“中国”停刊与作协某些领导反目;更凸显了老牛刚正不阿,无所畏惧的硬汉形象。

他五三年部队转业被分配到人民文学出版社,担任诗歌组组长。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与文化出版工作结下了不解之缘。

老牛主编(1978~1997)杂志《新文学史料》是他对中国文学最大的贡献。年近六旬的他和几个编辑,在比较简陋的条件下,不辞劳苦,东跑西颠,办起了中国一流的杂志,抢救和保护了一大批极有价值的文学史料。时至今日,《新文学史料》仍然是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的重要刊物。

由老作家丁玲发起创办(牛具体负责)的大型文学杂志《中国》(1984~1986)生不逢时,被当时的作协领导视为“大逆不道”。所以尽管办得朝气蓬勃,不断推出新人力作,在海内外颇有影响,但也逃不脱被“扼杀”的命运。躲过冯牧禁令发出的《中国》的“停刊词”——《〈中国〉备忘录》,悲愤交加,气壮山河,视死如归,差点儿酿成一个“政治事件”。

老牛和邓九平主编的丛书《思忆文丛》(三册,《六月雪》、《荆棘路》和《原上草》,经济日报出版社出版)是反映“右派”的历史题材,比较敏感,但内容丰富,汇集了相当多的第一手资料,在社会上反响相当大,编委们以史为鉴的胆略让后生敬佩。

后来,这类书籍已没有在大陆出的可能了。章诒和她们纪念“反右”六十周年出版的一个系列,只能拿到香港印。最后,“出口”返“内销”。

一九四九年以后,人能立住,并能写出代表作的“老生代”诗人,除了牛汉,已无别人。

这是中国文坛的悲哀,抑或是文坛的幸运?

不管怎么样,我最后要说的是:老牛,好样儿的!

2008.12.28于呼和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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