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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玉明老庄随谈《骆骆的文字还是很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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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7: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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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骆者,骆玉明也。

今天才知道他老人家原来行政归属上属于中文系。

复旦大学中文系的博导。

在复旦的各位,如果对古代文学感兴趣的话一定去听听骆骆的课。

这才叫文史哲相结合哪,深入浅出,又搞笑又深刻。

一直都暴喜欢骆骆,文笔好是一个方面,喜欢他说话的神气。在图书馆看世说精读的时候很多次都想掉眼泪。

今天才发现他老人家原来是中文系的,中文系的人对于历史少了一份严谨,多了一份浪漫。

今儿看他的老庄随谈。还是喜欢说庄子的部分多点。忍不住就抄了几小句。

说逍遥游,说自由,他说:

在一定意义上说,我们的思想所能适应的时空范围,便是我们的精神自由之程度的标志。

说庄子对于是和非的看法:

人的一生,从受形到化尽,总是“与物相刃相靡”,即不断与外物相对立,相冲突,而这一切并不都是有价值有意义的。在可能的程度上,在那些琐碎的矛盾中,不遗是非,拜托与物相刃相靡,仍然是值得追求的境界。

关于价值和意义,在一定程度上,价值是外界对于自己的肯定,而意义是自我达到的标准,在大多数时候,意义是和价值绑在一起的。只有在价值受到普遍的认同而又在短时间里没有被颠覆的危险的时候,意义才变得自我和自由。讽刺的是,这一段好时间恰恰出现在魏晋,于是才有了迷人的世说新语。这些不需要从底处一步步往上爬,生来靠着名字就有官做的人,聪慧的,早早就脱离了对生活意义的追求,而转向更为高远的人生意义。于是游戏山水,纵情手谈坐隐。是宗白华说过吗?人类对于自然景色的景观在于鸟飞叶落,高山逶迤所显示的自然的无穷让人自然的向内去挖掘内心的无穷,于是自然越广大,内心的世界就越深邃不易动摇。当他们彻底放松的时候,就做到了同情。于是我们常常会听见的一种魏晋风流便是种着田或者读着书,好好的忽然抱膝长啸起来。

这种融于自然物我两忘却又充盈着纯粹的喜怒哀乐的风流,往后的岁月,还有吗?

关于艺术,在说到那位解衣般礡的画师时:

在本质上,它是自由的象征,是对自由的确认。

黑格尔在美学里说,恩师一种被限制的有限性的存在,认识被安放在缺乏,不安,痛苦的状态,而常陷于矛盾之中。艺术的重要作用,就是它作为主题的自由的希求,从压迫,危机中,恢复人的生命力。

说逍遥游,说游戏:

游戏和其他一切人类行为的区别,使游戏除了当下的***和满足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目的,也不创造任何价值。

席勒说,只有当人成为完全的人时,他才游戏,也只有当人游戏的时候,他才完全是人。

逍遥游,是游于天地六合之中,顺应自然的变化而变化,是一种绝对自由的境界。这种境界永远只能是相像之中的,纯粹精神性的存在。

郭象说,无论是背负苍天,翼若吹天之云的北溟鱼,还是奋起而飞力竭而止的山雀和蝉,都是逍遥的境界,没有小大之别。郭象抄向秀,抄了个七七八八,这一句却似乎是他的原创。

庄子没有是与非,所有的一切都是对立而存在的。人在树上会恐惧,猿猴则不会,人被切掉半截身子会死,蚯蚓不会。只是,若庄子真的不在意境界的小大,又怎会说朝生暮死的菌菇不识晦朔,又怎会做秋水一篇,让河伯遇见海神?

庄子的精神决定论,在郭象这里,真是现世报的很。

骆骆说庄子,在子非鱼一节提了一句颇有意思的话,大意是说,庄子是哲学家,却又有诗人的情怀,于是他看见鱼在莲叶间穿行便想到了乐,只是惠施不解风情,非得问你怎么知道,于是他就又展现出哲学家理论慎密甚至诡辩的一面来。

记得谁说过的,庄子是中国古往今来第一聪明人。

又说价值:

生命不能不获得一种形式,但生命也往往失陷在它的形式里,每一种生命的形式都有其特定的追求目标和价值标准,但是,这能够看做是生命“本真”的价值吗?

前段时间,遇见香儿,她说了句颇为庄子的话:

在忙很多具有生存意义的事情,却不具有生命意义。

于是发现,为什么你诟病谢安半辈子的玩乐?因为自己不能,身为形役就想着大家都该是这样,才有了踏实的感觉。所谓三人成虎,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内心不够坚定,在追逐价值和自由之间摇摇晃晃,对自我价值的一再怀疑。知道成材的树大招风,知道不成材的末位淘汰,却没勇气也不知道怎么样成为材与不材的中间位置。

现在不是吗?

说隐士:

不管在什么时代,上层社会总是显得空间狭窄,因为容利既为众人之所趋,则必然多竞争多倾轧,难以容身。

暴喜欢一首偕隐诗,《琴清英》:“祝牧与妻偕隐作《琴歌》云:天下有道我黼子佩;天下无道我负子戴。”

中国古代,偶尔也出些有风度的女人。

说庄子的高蹈与委顺:

庄子哲学是一种高蹈的哲学,他要超越是非,超越名利,超越一切成败得失,荣辱毁誉,甚至超越生死,以为不如此便不能达到精神的绝对自由。然而另一个问题就来了:精神的自我可以高蹈,肉体的自我却必须在这现实世界的现实关系中生存下去。现实中永远充满了矛盾。而庄子那一派人所提出的史记的处事方法,恰恰是其高蹈哲学的反面——卑下与委顺。

就这点看来,该是山涛向嵇康提出分手,而不是嵇康以一种传唱千古的自由卫道士的身份发出那份与山巨源绝交书。嵇康就太不会委顺,结果把自己往死胡同里面逼。世说上描述他说是巍巍如玉石之将崩,伟则伟矣,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想来魏晋的美男,个个都没逃脱的了这个命运。倒不是说谁就一定要和他们过不去,只是盛极而衰,强极则辱,美极则死,是宇宙总是由一端向另一端发展的规律。就是俺家谢幼度,在谢家都不算长的怎么样的,就因为一句芝兰玉树三十多岁年纪轻轻就挂了……

诶,我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庄子是一位智者,他的门徒也是一群非常聪明的人,对他们来说,无论是高蹈的哲学,还是委顺苟全的态度,都不可能从根本上解脱深重的痛苦。人类社会所走过的道路,根本上是一条充满矛盾冲突,到处是血腥与泥泞的道路,只有愚昧才能给人以单纯的快乐。智者比别人看到更多更深刻的事实,便只能比别人承担更多更深刻的痛苦。——这是他们的命运。

说他的高蹈和委顺的哲学带给后世的影响:

我们习惯说某某对后世的影响,实际上是后人对前任所提供的东西作出选择,做这样或那样的选择,主要取决于后人所处的社会环境和个人气质。

啊~这里就说到阮籍和嵇康了。说阮籍的《大人先生传》是高蹈,《代郑冲劝晋王笺》是委顺,说到嵇康就太过遗世而独立,不能够圆滑,他明白,但是做不来。啊~真是跟我想到一起去了也~

但是,你又不能诟病嵇康。毕竟,没有他刑场上的回望落日,没有一曲绝响的广陵散,中国美学史上就少了一件可以被拿出来反反复复咀嚼的案例。只是,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坦然的赴死?因为他有一个叫山涛的朋友,可以抚养尚未成年,才十岁的嵇绍。刑场上,除了一句广陵散从此绝矣,还有一句,巨源在,儿不孤。

在某种程度上,山巨源以他的担当和委顺成全了嵇康,成全了他身前的高蹈也成全了他身后的伟岸,末了还要被当成反面教材冷嘲热讽了一千多年。如果没有山涛,嵇康还能不能那么勇敢?

嵇绍是怎么死的?荡阴之败中朝臣全跑光了,最后就剩他一个,“血溅帝衣”。

他自己的选择。

说李白和苏轼的选择:

以苏轼的个性和才华而言,如果生在唐代,完全会成为李白式的人物,生于背诵,则只能是另一种情形。苏轼与礼拜最大的区别在与,礼拜凡事都要做进一步想,苏轼却凡事都作退一步想。在遇到挫折,陷于困境之际,苏轼长从庄子中获得安慰,万物齐一,所以是非不足道,委运任化,所以到处当随遇而安。

难怪从苏轼身上,还能够找到一点世说的影子。

老头子曾经指着自己的大肚皮问那里面是啥,有人说文章,有人说见识。只有聪慧的小姑娘朝云说,是一肚子不合时宜。

老头子大笑,以为然。如果刘义庆还活着,一定会编入雅量吧。王朝云若是生在魏晋,难保不是又一个谢道蕴。昨儿读古诗源,读到谢道蕴一首登山诗,说,峨峨东岳高秀极冲清天。 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 非工复非匠云构发自然。 气象乐何物遂令我屡迁。 拆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像“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这样的句子,很难相像是个女子写的。和后来那些华丽丽的唐诗比起来,确实没什么朗朗上口的,但就气韵来说,比起后人津津乐道的谢家姑娘咏雪如柳絮不知道高明多少了。玄言诗很有老苏后来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的派头。基本上,现在欣赏谢家姑娘还停留在如同曹雪芹赞赏林黛玉的文才一样的境界,但是很久之前就有人把谢家姑娘和另外一个也颇为才名的女孩子对比过,说另外一个女孩子是闺阁乔楚,而谢家姑娘是有名士风度的。

谢家姑娘的悲剧少有人提起。说起魏晋南北朝的女人,团扇歌桃叶渡是香艳,自然让人津津乐道,娄昭君李祖娥是另外一种玩权力最后把自己玩死了的女人的狠,也满流行。

南北朝吧里K姐总结的好,说女子以色事人终不得善终,以才智事人却也同样。

只有谢家姑娘,不好归类。和糊里糊涂的王凝之糊里糊涂的过了一辈子,到老还被孙恩摆一道,有见识,却也只能在屏风后面和人坐而论道。

一直都奇怪她老叔叔谢安那么聪明的人怎么把她指给王家最没出息的凝之。随便王献之还是王徽之,都比王凝之出息。然而献之后来休妻尚公主,谢姑娘嫁给他就是被休的命,徽之下雪天半夜三更的爬起来跑去爬山,谢姑娘嫁给他说不定早劳累而亡了,所以谢大叔还有点道理。

想到若干年前写仰望的时候让钟繇童鞋和卫铄童鞋说了一句话,大体意思是说,做个平凡的人也不要渴望自己变成传奇。传奇意味着太多坎坷和血泪。对于一个女子都是不适合的。

后来卫铄嫁给了汝阴太守李钜。我一度以为此男是个平凡的人,结果前几天又翻翻晋书,发现居然还有他的传……晋书才那么基本,居然有此男,可见也不是个善类。

所以说,谢大叔的选择对于谢道蕴来说,该是最好的了吧~

囧,又跑了这么远的火车。

说到道和禅:

为什么从印度佛教中能够演化出这样一个特殊的禅宗?关键的因素,是老庄学说的渗透,甚至而已说,老庄实际是禅宗的内核。

铃木大拙说,禅本质上是洞察人生命本性的艺术,它指出从奴役到自由的道路。

说命运:

就人类而言,有两种强大的力量蹙着乃。一是命运,一是人的自由意志。人的自由意志,并不像祖昂子所主张的那样,应该停留在精神活动的范围。相反,它是一种创造的力量。虽然,在具体的环境中,人永远是受限制的,但人的自由本质,永远要冲破对它的限制。如果说命运不可克服,那么人的伟大精神同样不可克服。

在HK的时候买到一本没被太监的龙应台的野火集。二十年的特别版。记得在自序里说,曾经因为追求自由而追求民主,然而当民主真正得到的时候却又发现,金钱主宰着的舆论,选举所主宰着的浅视的政绩工程让自由离我们越来越远。

距离清廷的预备立宪已经一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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