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忘记“同志”这个标签，这本书会读得更有意趣。》

在我的阅读里，小说是极少碰的，尤其对大篇幅的，我总是又敬又畏。

我自小不专注，总耐不住性子静观书中人物的纠缠，常常读到兴起就心猿意马，索性翻到末页觊觎大结局。这便似贪玩的幼童，超小路到了目的地，却又懊恼没见着他人口中曲折美丽的中途景致，然而想再重头来一遍，又失了兴致。于是，几乎没有老老实实读完的，总是“翻过”胜过“读过”。然而，少年人的虚荣心肿胀得紧，“翻过”的全当成“读过”的，遇到机会便抖起书袋来。其实，全仗着那点新鲜劲和尚可的记忆力。直到现在好好反省，才发现脑子里有印象的居然数不出几部。

比起长篇来，短篇小说比较合我的脾气，这两年开始读一些，像沈从文、张爱玲、汪曾祺、白先勇、木心等，都是极好的。今天看完了白先生的《孽子》，竟是两年来唯一算得上长篇的。

《孽子》写得极好，这种好处又是寻不得话来表述的。评判小说的好坏，我只两个标准，一个是读的时候，能不能身临其境，觉得人物的心里话好似只对我说；第二个便是读完后会不会怅然若失，仿佛与老朋友惊鸿一瞥的相遇而又瞬间无奈的分别。读《孽子》，这两味都占了。外界宣扬这本小说，似乎多少是因为它牵连到一个禁忌的人群。不过，书中对于同性之爱的讲述简直少得可怜，更多地是在讲述其他，例如青春、欲望、亲情、悲悯、人性、……。

青春，似乎是白先生作品中一个永恒的主题。《孽子》是这样，十七岁的少年、金大班、尹雪艳、《游园惊梦》里的太太们，包括后来制作的新版《牡丹亭》，也都在以不同的面目尝试或追忆青春，释放并证明着生命力，于是，借着白先生的笔，潜藏于骨肉之下的人性暗流汩汩流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