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实地的滋味
当是一腔米的味道
这个少年便从一辆运米的火车上流浪而来
这并不是目的地 他从来没有目的地
任何时候 他都觉得他仍在火车上 没有来过这条瓦匠街 与这座城市
颠簸的火车 繁杂的码头 逼塞街头巷尾
泛着光的钢筋 结着巴的铁锈 发着霉的朽木
这便是生钱的地方 全身子竟没有一块好肉
无论如何 人亦扎着堆 怀着年少的壮志与金钱的梦想
米 只有嗅着米的味道 捏着米的质地 嚼一口米
才叫魂魄落地 浑身踏实
他骨子眼里都塞满了米 雪白的大米
在他眼里 除了米 其他一文不值
脚下踩着的不是故土
漂落他乡 寄人篱下
无依无靠 可大米终究是跑不掉的山
瓦匠街的米铺 让他能像一只受惊的鼠 藏身
尽管从谁的正眼里 也瞧不出一个真正的五龙
他终有一日 会将他在城市里得到的所有不公
成百上千倍的奉还给这座冷漠的城
贫穷是不散的魂 仇恨则是不结焦的伤疤
一道道耻辱和罪恶的血鞭笞着卑下的魂魄
激活了沉睡的尊严与反抗
但凡跨越了忍耐的限度
不可估量的爆发力度将使人口瞠舌结
城市 农村
五龙绵长的思绪里这两个角色撕杀已久
撕碎了城市的面具认清了它的罪恶
却偏要踏着肮脏的背愈爬愈高
自己为自己编织一块浑浊的梦
漏了网的思绪 才能打捞洪水里飘荡的稻子与棉花
待这梦愈织得密实
那淳朴少年的面目便烟消云散
枫杨村的一个少年叫五龙
记得的人恐怕也以为他已经死了
就连五龙自己 恐怕也愿意承认五龙在离开枫杨村的时候就死了
活着是滑稽 死了倒得一个清静
这话在任何一个人嘴里都反复出现
可谁都愿意苟且地活着
即便是受着磨难 耻辱 也愿意苟且地活着
五龙不应当活这么久
他一手创下的罪孽 无穷的后患
都应当被一个勇敢与正义的人举起斧子砍下他的脑袋
可那把斧子 从父亲传给了女儿
最终藏在床底 锈迹斑斑
打掉一跟脚脂 挖瞎一只眼睛
无法终结罪恶的懦弱 便酿成了一场可叹的悲剧
五龙终究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孩子
他的眼睛里看见的世界是强欺弱 硬压软
只有填饱肚子 才能站稳脚根活下去
饥饿 怕穷 永远是农村最深刻的一道伤疤
现实终究是会毁灭理想
根深蒂固的思想只会愈演愈烈
本性难移 只能哀叹 不能把全部责任都推脱给五龙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也得拥有一个足够坚实的前提
五龙没有 穷怕了的乡下人怎么会有
这叫人怎么能义正词严地批判 咒骂他
欲望 金钱 让他红了眼
他凭着他的力气 干劲 *** 邪恶 他全得到了
或许是因他有一颗不喝酒而永远保持清醒的头脑
清楚地面对他得到的 与他失去的
只有无限次他头脑中出现枫杨村的洪水的景象 略微浇灭他的罪孽
才让他感觉到丝毫 活着的真实感
也只有那个时候 我才能看得到五龙依旧是流着热血 呼着热气的
他也是苟且地活着 他自己也知道
他选择了镶上满嘴的金牙 从小作梦就想有的一口明晃晃的牙齿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 他能带上路的 没有金钱 没有女人 没有雪白的大米
而这两排金牙能忠贞地跟着他 显露他的身份与富贵
我想他怎么也料不到
就连我自己也料不到
这唯一让他安稳闭眼绝气的一口金牙
也被自己酿下的罪孽敲落
他腐烂的尸体 就连最初的一排整齐的白牙也挽留不了
即使他戴着他这唯一稳妥财富的凭证
用这城市里炼成的金牙
必定怎样也无法咀嚼出那枫杨村里生米的清香
那一腔真真切切米的味道
而那血的腥味 成了忠贞缠绕着他的替代品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7:02:22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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