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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不同独白,不同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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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书评
  • 2023-03-26 16:5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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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青山展为纸——流水化为墨——星星都来书写——如果辽阔的世界想要拟就——尽管这一切都不会有——我爱情的遗嘱。

——米兰·昆德拉 《玩笑》

一直喜欢那种用第一人称叙事的小说,用一点限制视角,可以让读者随书中人物那种独白式的娓娓道来,一起经历主人公所经历的故事,同时还可以一点点的猜测事情的全貌,阅读的过程,也就多了几分快乐,还有一丝惊险,猜对了,证明自己智商高的可以,猜错了,更好,此时的感觉不是沮丧,而是惊喜,原来还可以有这样的结局,如果不是特别的突兀,那作者一定是别有才情。

而且,这种类似于游戏的猜谜式阅读,一般情况下,结局并不仅仅放置于小说结束时的最后一页,中间,甚至开头,都有可能出现。如果,独白的人物不是一个人,而是设置出三五个人物对同一件事情进行叙述,那就着实热闹起来了,每个人看到的世界都不一样,对事情的理解也都不同,于是,所谓的真相就越发的扑朔迷离起来,同时,人物的性格就在混乱之中变得更加清晰。

印象比较深刻的两本用人物独白编织故事的小说,一本是米兰·昆德拉的《玩笑》,一本是笛安的《告别天堂》。说起来,把两者列到一起,很有些失衡,不过,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况且,我并不是要把二者进行对比,分出优劣的,依旧是,各有各的好,至少他们都在很真诚也很用力的述说一段与成长有关的人生经历。

先从这本我更熟悉一点的八零后作家笛安的《告别天堂》说起吧。小说以宋天杨和江东的那段情感纠葛为中心,用五个人物的回忆和独白讲述了他们对这一事情的看法还有各自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间的成长。这五个人物分别是,宋天杨,江东,周雷,方可寒,肖强;他们各自的性格,用笛安的话来说,温暖而倔强的宋天杨,绚烂而脆弱的方可寒,有点坏其实不太坏的肖强,傻得可爱的周雷,还有明明比谁都敏感却羞于承认的江东。其实,一个人分饰五个角色,笛安扮演的并不成功,成功的只有一个宋天杨,其余的四个人实际上也都是天杨的风格,很抒情,很文艺,堆叠了大量的诗歌、小说、电影意象,一不小心,人物就游离了自己的身份。不过,在我的几次翻阅里,还是在不同的阶段理解着不同的人物。

在学校的时候,我看到的是宋天杨,一个清纯的不染人间尘埃的女孩子,总是很淡然,虽然偶尔也有任性、自私、执拗的一面;回到家乡之后,我看到的是周雷,他讨论的那些关于离乡-回乡-再离乡的传统主题,一不小心,就触动了我;现在,我可以理解江东了,的确,明明比谁都敏感却羞于承认,也正因此,天杨更爱的是江东,而不是周雷;至于戏份不太重的方可寒和肖强,各自不太长的独白中,证明着一句话,每个人能够成为现在的她或他,背后都有一段故事。

笛安能够在她小小年纪时,用那并不丰厚的人生阅历,把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编织的如此复杂,如此纷繁,如此纠结且不消沉,同时又鲜明的透出自己的性情,并且很尽力的表现了青春和成长,已经很不错了。也许正是如此,这是我唯一常常翻起的八零后小说。

下面开始说米兰·昆德拉的《玩笑》,毕竟这才是此文的主打。还是来一句“相较之下”吧,这本小说,要显得厚重和复杂的多了,而且在人物独白的把握上,很成功。小说一共用了四个人物的独白,路德维克,埃莱娜,雅洛斯拉夫,考茨卡。一共七章,其中,路德维克负责三章,其余一人一章,像是独奏,然后在最后一章时,变成合唱,或者说交响乐,节奏很非常清晰。在这份清晰中,人物的性格和经历也就一一展现出来了。

喜欢开玩笑的路德维克一直都在经历命运的玩笑,不管是以玩笑开始的不幸,还是以玩笑结束的复仇,所以他的旋律,是玩世不恭和无奈的交织;成为复仇工具,或者说玩笑道具的埃莱娜,她的旋律是激情飞扬时的戛然而止,一个不幸的女人,但还好,她并不柔弱;雅洛斯拉夫的旋律更像是一曲田园牧歌,处处透着童话的色彩,可是,他必须要被拉回到现实,那么,末代国王,亲爱的陛下,请不要如此忧伤;至于考茨卡,信奉上帝,也很理智,于是,他的旋律相对平和,但也时时透露出灵魂的不安。

在他们各自的独白中,故事的真相就一层层的被打开,然后换一个封面重新包裹起来,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一个片断,就像盲人摸象一样,他们都在编织自己的故事,坚信着自己的幻象。以那个总是被静置被述说的露茜为例,在路德维克的眼中,她是仙女是圣女,身上总有一种奇异的令人安静的气质,可以救路德维克脱离现实的不幸;但是在考茨卡的眼中,她是被害者是被救赎者。由此,露茜和路德维克的爱情,被路德维克追忆成圣洁的,传奇的,而考茨卡的理解,那不是爱情,而是露茜落难的根源。至于露茜自己呢,是她对考茨卡述说的那样,一个大兵对自己的图谋不轨,还是,她真的爱过,并且为此天天去墓园偷鲜花?我没有找到答案,也不需要答案,那么,追问也就到此为止吧。

独白式小说,总是很有立体感,这一座并不坚固但格外繁华的大厦,就是在一个人一个说法中建造了出来。所谓的真相,或者谜底,就摆在那里,似乎看到了,但永远触摸不到;似乎明了了,但一转身,它就变成了另一个样。就像前面引用的那一句:“如果青山展为纸——流水化为墨——星星都来书写——如果辽阔的世界想要拟就——尽管这一切都不会有——我爱情的遗嘱。”其实,都只是如果,都是一个幻象。

所以,这样的小说,常常以纠结纷繁的情节作为过程,但结尾多以一个混沌的宽恕和谅解作终结,就像路德维克在歌声中所体验到的幸福那样:“在歌中,忧愁并不浅薄,笑声也不勉强,爱情并不可笑,仇恨也不懦怯;在歌中,人们爱的身心合一;在歌中,人们因幸福而舞蹈,因绝望而弃身于多瑙河的波涛;只有在歌中,爱情就是爱情,痛苦就是痛苦;在歌中,各种价值还没有被蹂躏。”虽然只是一个理想的状态,但也不妨试着多一些理解,一如既往的,学着宽恕,还有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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