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自选集《对人性不同侧面的挖掘》

尽管目前对严歌苓的作品了解程度仅限于这本自选集但这并不妨碍我迅速喜欢上了这个有着“新移民代表作家”之称的女作家讲故事的感觉和方式。尤其是每看完一篇小说，总会引发出许多故事之外的感想。现在只简单把其中的一部分记录这里，有时间的话以后再认真写全。

《灰舞鞋》生动上演了人性阴暗的灰烬如何借助wen ge那个特殊年代的风暴，壮大成凶猛的恶火，焚伤一个女孩的青春。背叛，孤立，侮辱，侵犯……交织在小穗子十五岁的人生里。本来象征快乐与自由，梦想与激情的舞鞋，只能在封锁成囚的心里疯狂旋转，而在现实中，它最终只是伴着逝去的年华虚掷的爱恋，静静躺在记忆的墙角，等待灰尘的覆盖。两段截然不同的爱情经历却是殊途同归，也许所有年少时的爱情注定只是成熟后云淡风轻的风景，但在那个正常感情被禁锢，理性被扭曲，欲望不得不通过非正常渠道发泄的岁月，爱情可能早已面目全非。走出那段历史，我们才能清醒的看到，也许当时只是集体无意识了一把的伤害参与者，自己也是悲剧的收种者。可是历史的责任又由谁来负呢？

《拉斯维加斯的谜语》深刻塑造了一个非典型赌徒。正如严歌苓本人所说，这篇小说要说的是“中国人根性中的一些素质在移民的异化中是如何表现的”，所以主人公老薛的身份是一个移民入美的老书生。斯文，节制，勤勉，谦卑，善良，这些过去读书人的品质同样体现在老薛身上。但就是这么一个老薛，花费心思编造动人借口向朋友撒谎借钱，在街头冒着寒风忍受路人冷漠的态度散发传单挣钱，日复一日节衣缩食省吃俭用抠钱，甚至欺瞒唯一疼爱的女儿……所有一切的忍和累只为了那定期在拉斯维加斯同老虎机的对垒。老薛对拉斯维加斯的上瘾、依赖，和他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品性背道而驰。老薛赌博有赢有输，但这些结果并不是他所在乎的，他需要的只是“绵绵不断的填筹码，拉纵操杆，形成了一套不断回旋、无始无终的动作，一个永远可以继续的过程。”在旁人看来，也许这是不可理喻的，但也正是由此，一个老移民完成了他信仰得以升华，空虚精神得以充实，失落的尊严得以重拾的过程。

《白蛇》的故事很奇异。它表面是讲一个爱情故事，但似乎又不安于只讲讲爱情。如果说它讲的是爱情，那么它也许还想探讨爱情萌芽的原因，爱情发生的可能，以及现实对爱情的宽容究竟有多大。如果你承认两个女人之间的爱恋也可以被称为爱情的话。一个文革前艳遇无数名声斐然的女舞蹈家在众叛亲离，以及严酷的批斗和攻击中，遗失了作为人的最起码的尊严，软禁后更加变得麻木堕落。某日，一个自称是中央特派员的俊逸年轻的军官以调查她为名，开始了和她一天天的接触。三十天后，她爱上了“他”。这个军官使她重生，也使她作为舞者的生命重生。但最后她却发现“原则的差错”，“满舞台的误差，没机会挽回。”小说中，与女舞蹈家之前发生过艳遇的那些男性们并不懂得舞蹈和真正的欣赏，他们重视的只是女舞蹈家身体的魅力和肢体的性诱惑，代表的正是人生理层面投射于情感中的部分。真正热爱并理解女舞蹈家全部的“他”，却是一个一般意义上来说“不可能的人”，“他”恰恰也是使女舞蹈家真正产生爱情的对象。故事内容看似荒诞，作者便索性以官方版本，民间版本，不为人知的版本三种体系进行多重视角叙事，相互对峙，相互补充，具体内容则穿插书信公文，日记的形式，反而使人物与情节真实可感。仅仅是令人读完后淡淡困惑，爱情是否本就只是人类自我精神层面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