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女孩《青春原不是梦工厂》

《合肥晚报》09/10/27 B11版

大概在去年，我教过一个日籍华人男孩汉语。他17岁。刚开始他十分温顺，并且出手阔绰。后来却越来越暴躁，叫他爸爸是老变态，朝我摔书本，具有青春期的一切特征。他有一帮疯玩的90后朋友，可是他告诉我他很孤独，没有朋友，最终带着哭腔说他不要学习，他要回日本。他问我为什么这一切是这样的，就在那一刻我束手无策，我觉得简直都是我的罪恶。

我在读《梦女孩》的时候，经常想起这个男孩。在我看来，面对他人的青春成长史是困难的。我们经常会束手无策，丧失表述的能力。因为其中的阴暗和幽深，孤独和快乐都飞速的在我们的生命中滑过，如果我们不选择漠视和遗忘——粗暴的告诉他们，“行了，就这样吧！”，就得给与解决的途径。而事实上，我们知道那无法被解决。好的青春文学应该是怎样的呢？既不居高临下也不擅自躲开，还要防止变成一场毫无道理的呓语。它需要坦然，更需要全身心的投入，自然而幽静。

这便是这本书给我的感觉。叙述者有时候十分贴近主人公“夕子”，用她的眼睛看和听，如此细心而专注的感受周遭的一切，平淡又贴切，充满了正在成长的敏锐和欣喜。然而，把笔触落入主人公的身体里的作品实在是很多，绵矢莉莎的过人之处在于，她时常溢出来的冷静与严谨使得小说有着清晰的层次感。沉浸在成长的夕子身体里的感触时常以微小的姿态触动我们，而一转身，叙述者却带着主人公奔跑起来。哦，青春，梦想，爱情，毁灭，这一切都是多么亟不可待的命运。

然而何种命运才是真实的？主人公夕子一出生，就成了造梦机器上的一环。给家庭造就一个幸福温馨的梦，给电视观众造就一个完美女孩的梦，给她身边工作的人造就一个成功的梦，若不是拜托了绵矢莉莎平淡而从容的描述，我们真的很难想象，这女孩成长中的恬静幸福。比如，一个人在冬天放风筝，到初中同学家里帮忙洗鱼晾干。那些孤寂和快乐都是如此的似曾相识，可我们笔下的青春已经遭遇到了强烈密集度的社会的侵入和占有。如果梦想是一个极大的泡沫，可我们最真实的青春却要在这泡沫里发生。最纯洁的和最虚假的在这里急剧相逢，青春已经不仅仅是危险那么简单。夕子的爱情炙热动人，是青春里的人儿最应该拥有的事情。绵矢莉莎笔下的夕子的性是纯净的，惶惑的，布满成长中的真诚。可是最丑陋的背叛和最可怖的遗弃却也因为性而发生。做一个梦女孩，这是夕子的命运。而梦的破灭，却成了青春里无法承受的真实。

就算青春可以装扮成糖果盒子，它本身也不是糖果盒子。我们深深打动与雨雾润泽中的少女之光，那琐碎细腻的日常生活，却也因在泡沫中飘摇的青春而心惊。就算以最坦然而细腻的姿态去体会夕子们的青春，故事的末了，我们又是否能够面对梦想破灭以后，夕子伸向未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