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一年看了不少周作人,不说别的,周二爷爷对日本文化痴迷的实在厉害,几乎每本小书里都有文章谈谈日本,日本的吃食,日本的住家,日本的文学,还有不少文章介绍日本文化书。书山书海,他罗列的日本书我看过百不及一,然而好歹作为即将成为文学壮年的文学少年,再这里总结一下,也算是对过往的纪念,像旅游时候的照相,多余是多余,依然觉得必不可少。
《雪国 古都 千只鹤》
这好象是我读的第一本日本小说,上来就是川端康成,可见诺贝尔奖影响还是大大的。最近在网上看到台湾最受欢迎的日本小说排名,川端康成也名列前茅,后面有补充说:其实川端的书在日本国内并没有这样的影响力。套用周大爷爷的句子:这简直是一定的。外国人通常喜欢的是外国情调,艺妓、古都、祭祀、志野陶、茶道、插花,即使小说不好看当作一般的导游读物也未尝不可以。当初抱定这样幼稚想法在书店找到此书,是译林出版社的简装版,统一的设计,正中有紫衣女子的照片。我买的世界名著之类大多是这一版本,最大的好处当然是便宜,然而字小看起来吃力好在我视力好。
我看书很少重复,例如《安娜 卡列尼娜》,看了一遍已经痛苦得要吐血,又不是生活在十九世纪法国生病要放血治疗自然不会再动他。川端康成算是例外,《雪国》《古都》都看过三四次。首要是因为看起来轻松吧,情节简单到若有若无,风景画加上风俗画,有浮世绘感觉不过属于颜色清淡的。而自己不是遗老遗少偏偏怀旧情绪严重,川端小说里面暮霭沉沉的夕阳美也迎合我无来由的nostalgia。总觉得今天的中国和川端笔下时代类似,旧的文化旧的人情旧的美在消失,可是好象没有哪位中国作家有如此切肤之痛,像异域的作品一样打动我。
《夕雾楼》
这是一本合集,许多日本作家的短篇,好象是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粉红色封面上画了身着和服的女人背影,后来被同学借去,成为攻击狗狗的肉包子。其实我就看了第一篇《夕雾楼》,作者水上勉,如果诸君记性好应该还能想起当年初中课本学过他的《母亲架设的桥》。
周二爷爷总结日本的气候特点好象有“苦”“寒”的评价,基本能够概括水上勉的特色。《夕雾楼》的背景是战后轰动一时的新闻,金阁寺的焚毁,这一事件很是激发了作家们的创作,三岛由纪夫也写了《金阁寺》,估计还有其他相关作品我不知道。
好象《金阁寺》发表后反响很热烈,《夕雾楼》没听说,大约因为作者选取的故事很一般,和尚与妓女的恋爱,好象是青梅竹马型的还是同病相怜型,总之没有惊世骇俗,我当时正在迷恋古代建筑,包括金阁寺,所以希望看到雨果在《巴黎圣母院》里不遗余力描绘巴黎那样的笔法介绍金阁寺,结果当然是失望。
作者关注是农民而不是金阁寺,和尚和妓女都是农民出身,在大城市里算是被侮辱和被损害的一群,两个人的感情自然是苦恋,但是没有凄凄切切的琼瑶奶奶式的铺张。好象都没有直接写两个人相处,隐隐约约发展到最后和尚烧了金阁寺,妓女就死了,无果而终,结尾好象是妓女的父亲把她背回海边的乡下,很苦很寒的场景,海水天风面前,生命渺小微不足道。
不过也许我记错了。
《金阁寺 潮骚》
还是译林的简装版,赭石色封面。当年买它纯粹出于对建筑的兴趣,算是对于“买椟还珠”最好的注解了。《潮骚》是一气看完的,再没翻过,《金阁寺》买后一直没看完,不喜欢,畸形的故事。
记得当时高一有美术欣赏课,很可爱的老师,每周带我们看可爱电影。有一次提问丑陋能不能作为审美对象。其实我只把《金阁寺》前言浏览过,于是就站起来理直气壮拿《金阁寺》做例子,可爱老师的课堂永远非常热闹,所以估计大部分人没听我在说什么,但是也唬的几个小MM向我借书看,着实满足虚荣心。
直到去年我才静下心来把《金阁寺》看完。其实也没有我想象那样阅读困难,但是感觉还是和自己隔了一层,当然这也证明了我神志正常精神健康。记忆最鲜明的是一系列色彩,金阁寺的辉煌自不必说,还有庭院的绿,枫叶的红,山石的黑,雪地的白,估计排成电影会好看,不要张艺谋拍成《英雄〉那么铺张浪费,类似金基德的〈人生四季〉就好,悲观底子,鲜明色彩有真实自然感觉,还有余音绕梁佛教内涵。
最近发现自己看书经常只记得开头和结尾。譬如《金阁寺》最后一句是:“我要活下去。”我永远忘不了。
《我是猫》
还是译林的简装版,紫色封面。
又是我不大喜欢的。我应该趁早看看夏目溯石的其他书,否则我永远不能了解他为什么有那么崇高文学地位。我一直疑疑惑惑这里面的问题要归于翻译,看前言译者好象是东北人,很武断地怀疑他是不是把这名著的语言地域化了,就像昆曲无论如何不能改编成二人转,翻译语言也应该选择适当。但是仔细想想主要的问题还是内容。曾经把书借给一位学长换余秋雨〈山居笔记〉看,学长说:“真没意思,一堆老爷们儿成天闲聊。”听后觉得用来概括内容还是很贴切。
“咱家是猫,还没有名姓。”从这里开始一直几十页我都看得有滋有味,至今记得猫大爷和年糕恶魔的战斗,有日本民间传说的风味,我简直以为夏目写的是童话故事。如果真的是安徒生笔法我会爱死《我是猫》,不过自从几位老兄们一出现,闲聊状态就开始了,基本上是社会批判之类,当时读者因为设身处地自然感同身受,鼻子夫人这类人物会有鲜活感觉。但是我读译文感觉糊里糊里涂不知道这些所指为何,我清楚意识到经常有插科打诨幽默之处,但是也说的不明不白,像说的无趣的相声。现在想想夏目的幽默也是传统味道,可以式亭三马《浮世澡堂》《浮世理发馆》里找到类似,我看这两本书周作人译本铺天盖地注释得不遗余力,前翻后翻累是累点但是确实很有原文风情,如果周二爷爷有心思翻译《我是猫》估计我会笑个不停,漫长无聊的对话简直是读书兴趣的毒药,唯一的解药是幽默,可惜我看的译本的幽默可以清清楚楚数出来,像在小饭店的虾仁面里寻找虾仁,感到盛名之下,名不副实。
我现在知道做一个好的翻译家真难。
《罗生门》
依然是译林的简装版,楼适夷、文洁若译。
感觉译本文笔不错,当然首先是芥川文章好。前面十几篇是楼适夷翻译,他的序言也只能概括这半本书,八十年代初湖南文艺出版时用过的,楼适夷不很清楚,名字是看熟的,好象和鲁迅有点关系,是当年的进步文艺青年?鲁迅也翻译过芥川,只是没找到,鲁迅现在不以翻译出名的。
虽然便宜,这本书确实一直没买,可见当年缺钱并省俭到何种程度。现在是经常翻看的宝贝书了,估计也已经绝版,记得高中时好友对译林大加挞伐,因为它开始专攻精装本,“想法设法赚我们的钱。”
书里看得多的也就是楼适夷翻译的那些,《罗生门》自不用说,《地狱变》已经看得上瘾,以致经常幻想自己有一天写出地狱变这样的文章,奇怪是这本书里没有收录《鼻子》。还是在图书馆里看的另一个译本,当然还看到日语系文学书里的原版,可惜看不懂。当时还看到一篇一芜湖为背景的短篇,很是亲切。
芥川来过中国,不记得详情了,他的政治立场?应该和三岛很不同,虽然都以自杀结束,芥川可以说是为艺术理想而死,三岛是为政治理想而死,为艺术的作家才是永恒的作家。当然这是我胡说的。
再文洁若的翻译,感觉味道淡一些,她是萧乾的老婆吧,想八卦一下记性又不好。在教育频道《人物》里看到的,她比萧乾小很多,而且当时萧正失势。又看报说当年周作人的日本文学翻译都是经她手出版的,多么丰富的八卦,如果有历史癖的记者采访她肯定会很满意,只是不一定是实话,死无对证,也是没办法的事。离题了,因为最近看又有人指责钱锺书、杨绛、又有人嘲讽陈寅恪的,小时候背“世无孔子,谁人定是非之真?”,其实有了孔子也是枉然。
顺带想起来,楼适夷翻的《奉教人之死》,学林琴南,我很喜欢,故事本身不是特别新颖,可是给作者包装得引人入胜,同样的故事能够叙述得高出一等,这就是天才。为什么看天才的书?因为我不是天才,却还做着不切实际的天才梦。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6:44:05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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