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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gularity's Ring《Singularity's RIng,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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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6:4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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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若你知道了这本书的内容,就会觉得书名起得真是好。”Singularity“在数学上称为”奇点“,按照文奇的理论,有一个更恰当的译名:超人跃迁。而Ring,就代表小说里由人类个体构成的pod……

故事发生在奇点时代之后(此处的奇点是指人类的能力发生飞跃,即进入超人时代),大部分人类离开地球。地球上留下的一部分人类为了达到能力的进化,发展出了协作式的多人合一模式。即由多个个体构成一个新的“个体”,被称为pod。在这个pod里面,有些人专门从事记忆,有些人专门负责思考,也有人负责体力劳动。通过类似蚁群合作的模式,将各个个体的能力最大程度地发挥出来。小说的主角就是一个名叫Apollo Papadopulos的pod,“他”将受训成为一艘星际舰船的船长。故事从他们的受训展开……

2006年的星云奖提名作品里,有一篇Paul Melko的作品《Strength Alone》,其实就是这部小说的开篇部分。

在此,将之前的译文逐步修改发布。

單 槍 匹 馬(1)

我就是力量。

我不是名智者,動腦筋是莫伊拉的強項。我不像梅達那樣地能說會道。我理解不了數學這玩意,和數學打交道是康特的份內事,我也不像曼紐爾那麼雙手靈活。我的世界更不是玻拉所見到的那種力場。

如果要與其他人相比,你也許會認為我跟曼紐爾最為相近;他的強項在於雙手之上,在於他的靈巧與敏捷。可曼紐爾的腦袋瓜子在某些方面也很靈光;他能記住許多事情,替我們保存記憶。不管什麼瑣碎資訊,他全都能裝進自己的記憶裏。

不,我與莫伊拉最為接近。大概是因為她與我絕然不同。在我看來,莫伊拉跟梅達一樣的漂亮。假如她成了獨身集聚體,她仍將會與眾不同。如果集聚體少了我,我想情況不會變得有多壞。假如我從中消失,集聚體依舊會是阿波羅•帕帕多普洛斯,依舊會註定變成星際飛船上的軍官——那是我們訓練的目標。我們每個都是單獨的人類個體,我也用自己的腦袋思考,但當我們聚在一起,我們就發生了變化,變得更為優秀,儘管我自己在集聚體的作用無足輕重。

當我想到此處,我就會隔斷念頭。玻拉朝我看著;他能嗅到我的失望嗎?我微笑著,希望他沒法看透我的表層屏障。我碰觸他的手,我們的手掌滑到一塊兒,思維開始混合,接著我通過化學資訊素給他傳送了一幕記憶:孩童時的莫伊拉與梅達手握著手地大笑。在記憶裏,她們分別是三歲和四歲,因此這事發生在我們集聚之後、第三態之前,但那時我們還在托兒所裏。莫伊拉與梅達的頭髮是紅褐色的,捲髮從頭上垂下。莫伊拉的膝蓋處皮包骨頭,她也不會像梅達那樣開懷大笑。在記憶中,在遙遠的過去,梅達摸著玻拉,玻拉摸著曼紐爾,曼紐爾摸著康特,康特又碰到我的手,接著我們全都感受到梅達在草甸上見到松鼠時候的喜悅,感受到莫伊拉跌倒在地、嚇跑松鼠時的滿腔怒氣。此刻呆在山頂上,我們中的每個人都在重拾回憶,共識在此時產生了中斷。

莫伊拉微笑著,但梅達開口說道:“斯喬姆,我們有活要幹了。”

我們有活要幹。我知道這點。我覺得自己的臉蛋漲得紅撲撲的。我還感覺到空氣中散播著我在困窘下產生的資訊素,它們甚至穿透過了我們身上的皮大衣。

(抱歉。)當思維通過我們時,我用雙手發出這個訊息。

我們正在洛磯山脈上的某地。教官用空馳飛車把我們投送到這個靠近林木線的地方,吩咐我們在這裏生存上五天的時間。他們沒有告訴我們別的情況。我們的補給是在教官給予我們的半天時間裏收集來的。

在之前的七個禮拜裏,我們和同學已經接受了生存方法的培訓:包括沙漠、森林與叢林的環境。這並不是說我們會在太空中遇到這些地形,也不意味著我們會發現類似的氣候。我們面對的只有能要人命的真空,而我們必須知道如何才能生存下來。

在生存訓練的第一天,我們的教官特修斯站在大家面前,像連珠炮般大聲訓斥。他是個二人集聚體——最基本形式的集聚體,只由兩個個體組成。

“你們將被教會思考!”左手邊的特修斯個體嚷道。

“你們將被教會如何在陌生的緊張狀況下應對未知環境!”右手邊上的特修斯成員接著喊。

“你們不瞭解所要面臨的情況!”

“你們不清楚什麼會讓你們生存下來,什麼又會殺死你們!”

隨後就是兩星期的課堂培訓,接下來的幾周裏,我們被輸送到不同的地形、不同的地點,接著就面臨所要經受的考驗。可特修斯往往就呆在附近。然而如今,在我們的最後一周裏,我們得獨自行動,在這座山上的只有些學生。

“阿波羅•帕帕多普洛斯!寒冷氣候生存考驗!集聚體個體補給每人限量20千克!開始行動!”特修斯中的一個成員在宿舍門口向我們吆喝道。

很幸運,皮大衣就放在我們宿舍的衣櫥裏,我們還有一個高分子聚合布帳篷。我們知道黑格•朱利安只有無保溫層的帆布外套。他們將過上一段更加困苦的日子。

20千克並不是很重。我一個人扛了60千克的行李,其餘的就由我的集聚體同伴分別背負。在空馳飛車裏,我們注意到黑格•朱利安和伊里亞德•歐圖勒將行李平均地分給集聚體成員背著;他們沒有因人而異進行分配。

(斯喬姆!)梅達又一次訓斥了我,我連忙將手從曼紐爾和康特的手掌中縮回,可他們依舊能嗅到資訊素。我沒法阻止那些能透露我的懊惱情緒的化學物質飄到冰冷的空氣中。我再一次爭取自己在共識中的地位,力爭成為集聚體中必要的一分子,嘗試集中我的注意力。只要在一起,我們就能完成任何事情。

通過化學資訊素傳遞的思想在手掌結成的圓環中來回流動,提出建議、列出單子、回饋想法。一些主意帶有它們主人的印記,由此我能知道玻拉注意到溫度的下降和風速的升高——這些情況使得我們優先考慮搭建帳篷和生火。共識最終形成。

我們必須要趕在天黑前搭好帳篷、生起火堆、吃完晚飯。我們必須挖一個茅廁。

清單在我們之間傳遞。一個決定接著另一個決定,我們不停作出共識,快得讓我理不清某些議題的思路:我沒法增加上自己能做的事情。可我信任集聚體。集聚體就是我自身。

我們的手冷冰冰的;因為我們已經脫下了手套以便思考。在洛磯山脈的嚴寒中,我們的情感——那些能擴大我們思路的化學資訊素——如閃電般飛馳,儘管有時在我們觸及它之前,寒風就會將其拂走。如果我們戴上手套,用皮大衣遮住鼻子,就很難再思考了。那就幾乎和各自單幹差不多,在我們完成子任務、脫下手套、重聚在一起開始快速形成共識之前,幾乎就像各自單幹。

“斯喬姆,收集點木頭來生火。”莫伊拉提醒我道。

我是力量,所以那些需要寬實肩膀的重活就全落在了我頭上。我啟步離開其他人,突然就與集聚體失去了聯繫:沒有碰觸,沒有氣息。我們時常獨身一人。我們出生時就是獨自一人,並且在我們的青年期裏——從第一態直到第四態——我們都在奮力成為一個單獨的個體。此刻我們又在實踐獨身一人的感覺了。這是項技巧。我回頭朝其他五個人望去。康特碰觸著莫伊拉的手,向她傳遞思想——他們在分享自信。我那充滿敬畏的臉上肯定顯露出嫉妒。假使他們想到些重要的事情,我會在稍後的再次集合時得知。至於目前,我得一個人單幹了。

我們早已選好了宿營地:一大片狂風呼嘯的松樹林之中的一塊大致平坦的空地。山體緩緩傾斜而下,形成一個V字的形狀,恰好能擋風遮雪。狹淺的渠溝突然低下去,迎上一堵石壁,側面則是一道由積雪堆和石塊形成的長長的穀峪。在我們抵達這裏時,空馳飛車曾從上空飛過。在我們的上面,是一道陡峭的山崖,山崖之上積滿了冰雪。從這裏我沒法望到山頂;我們正在頂峰底下幾百米的地方。無論朝哪個方向綿延望去,所見的都是高高低低的山峰,積著白雪的山面反射著午後的陽光。朵朵雲彩與西側的群山渾然一體。

這塊地上的積雪層很薄,一下子就能觸到底下的岩石地表。我們希望松樹林能替我們遮下風,給帳篷提供固定物。我沿著平緩的斜坡走下,經過一排排的松樹。

我們沒有斧頭,我只能收集些倒落的原木和樹枝。這會是個問題。用那些腐朽的木頭生火可不容易。我把這個想法留待稍後的共識時再加考慮。

我找了一段斷落的松樹樹枝,它和我的前臂一般粗細,帶有黏黏的松脂。在我把樹枝拖回營地時,我不禁想知道它是否燃得著。我意識到自己該爬到樹上撿些木頭,那樣我就能把它們一路拖回營地了。此刻事情很明瞭,如果我早就為此諮詢過共識,事情早就能明瞭了。

我將木頭扔在其他人清出的空地上,開始搭造篝火。我把石頭堆成U字型,開口那端正對著沿山坡吹下的風,以此作為初樣。兩側的石塊能夠被用來燒煮東西。

(斯喬姆,那是我們將要搭帳篷的地方!)

我一躍退後,接著就意識到自己剛才沒有取得共識就幹了起來,自作主張了。

(抱歉。)

在慌亂和尷尬之中,我將石頭和木頭從那塊空地移走。我心想自己幹得一塌糊塗,可當我清掃積雪、再次堆起石頭時,我壓制住了情緒。

我們決定去偵查下各個同學的工作進度,所以我就攀爬上林木線上的松樹,觀察其他同學幹得如何。參加生存訓練的共有五個集聚體,大家都是同學,彼此熟悉,相互競爭。這就是我們之間一直的狀態。

每個集聚體都註定會成為星際飛船上的一名駕駛員。或者說我們是這麼想的。能有幾名精英駕駛員呢?不會超過一個。是否會建造其他的飛船,讓我們中剩下的那些來駕駛呢?一艘也沒有。那我們中餘下的那些會不會被安置在飛船上一個稍低點的職位上呢?我們會想要那個職位嗎?這些都是我們常常捫心自問的問題。

其他人的表現至關緊要。

在大樹上頭,朝西面五百米之外瞭望,我看到我們的同學伊里亞德•歐圖勒的帳篷早已樹起,集聚體正呆在帳篷裏面。往東面看,在幾百米之外,我見到另一個同學黑格•朱利安正在雪堆中勞作著,而不是在山嶺的斜坡上。他們正在挖出一個雪堆,也許是為了築造一個冰雪穴洞。我心想他們可要挖上好一陣子了。要挖出一個能容納六個人的地方,可要花費不少力氣。他們還不能生火。

另外兩個集聚體都隱藏在黑格•朱利安背後遠處的樹叢裏。我無法決定他們的進度,可我憑著經驗知道我們最大的競爭對手將是朱利安和歐圖勒。

我返身回去,把我看到的訊息傳給其他的個體。

我們已經開始搭立帳篷,用附近的松樹作固定。我們沒有地釘,它們被從背囊中移除了,以達到20千克/人的限額。為了滿足行李限額,我們從背囊中拿掉了不少東西,可火柴不在此列。我屈膝跪下,開始生火。

(斯喬姆!)

在乾冷的風中,由氣味傳遞的這下呼喚來得強烈。集聚體正在等我去幫忙拉起和系緊固定帳篷的繩索;他們在我不在場時就得出了共識。有時候他們會那麼幹,只是權宜之計。我能夠理解;即使缺少了我,他們也能輕而易舉地達成有效的共識。

我們將蜘蛛絲做成的繩索拉緊,帳篷被拉展成型,白色的高分子聚合布帳篷豎立在白色的積雪上,這是一個圓泡狀的蔽身之所,我們的住處一下子就完工了。成功的興奮洋溢於空氣中,玻拉微笑著走進走出帳篷。

“我們有住的地方了!”

現在該準備晚餐了,曼紐爾傳遞出資訊。

晚餐是小包裝的難嚼的冷牛肉。一旦我們生起了火,我們就能烹調食物。而現在,整包牛肉冰冰冷。假若我們要真正依靠自己在山林生存,就得自己獵取食物,我傳出了資訊。我的肩頭扛著一具麋鹿的肉體,這幅畫面讓莫伊拉直發笑。我忙作解釋,那只是個玩笑,接著我數了下牛肉幹和乾果的包數。到測試結束時,我們將變得饑腸轆轆。注意集聚體的安全,這是我的任務,我們沒有帶上更多的食品,這令我感覺糟糕。

————————

(2)

“又一次測試,”玻拉說道。“又一個判斷我們是否足夠優秀的手段。好像這座山脈與異星世界有什麼相似之處!仿佛這會告訴他們我們的所有情況!”

有時我們感覺被人操縱。我明白玻拉的意思。我們面對的每樣東西就是另一項亟需通過的測試。不能失敗,只能成功,不斷重複,直到一切毫無意義。一旦我們失敗,那就將大禍臨頭。

“我們能看看落日,”我說道。

儘管帳篷裏面的氣溫仍只是稍高於冰點溫度,我們還是解開了兜帽,脫下了手套。可是此刻太陽躲到了西面山峰的後面,帳篷內與室外間的溫差變得愈加大。落日黯淡,陽光蒼白而又乾冷。太陽在遠離日環底部的位置照耀光線,使得纖細的軌道環面比正午時分更為明亮。裊裊的雲彩滑過天空,溜得飛快,我向其他人提到降雪的可能性。在我們于山林裏度過的五天時光結束之前,我們會目睹更多的降雪,這是肯定的。也許就在今晚。

伊里亞德•歐圖勒已經生起了篝火,我們嗅到了木頭燃燒的氣味。他搭起了帳篷,又生起了火。烤肉的香味隨風飄來。

“狗雜種!”康特咒駡道,“歐圖勒有肉排!”

(我們不需要。)

(我想要!)

我說道:“這是次生存考驗,而不是享受之旅。”

玻拉瞪眼瞧著我,我覺察到他的怒氣。他並不是孤身一人。我降服於這個部分人得出的共識,還作了道歉,儘管我不清楚自己這麼做的原因。梅達已經告訴了我,他討厭衝突。我自以為每個人都是如此。我們是個六人集聚體,我自己只是一個個體。我會接受大家得出的共識,就像我們所有人那樣。這是我們達成最佳抉擇的途徑。

吃畢晚飯,夜幕降臨,我們完成了在室外做的雜務事情:搭一個篝火(前提是我們可以生起火來),挖一個茅廁。曼紐爾和我為了生火而忙活,我們移動石頭,撕開火絨,把木頭堆成尖塔狀。我意識到今晚風刮得實在太強,生火不容易。高地的平坦使得它成為了搭帳篷的絕佳位置,但山風會從溝穀呼嘯而下。帳篷的繩索被風吹得嗡嗡作響。

我們在風中嗅到了恐懼的味道,是孩童發出的資訊素,我以為我們中的某一位陷入險境,可是接著我們就嗅出那來自於別的集聚體:我們的一個同學處於危難之中。之後,隨著寒風的暫時平歇,我們聽到某個人在積雪堆間奔跑的沉重呼吸聲。和危機時刻一樣,集聚體聚集在我身邊。我們觸碰彼此,評估狀況,但我們僅能依靠聞到的氣味和聽到的呼吸聲來得出共識。

我往前奔進,去幫助那個遇難者。我在空氣中嗅到了警告的訊息,可我毫不理睬。現在是該幫忙的時候。有些時候,我們花費了太多的時間來謹慎小心地達成共識。我永遠沒法贊同那樣的想法。

這是海格•朱利安的一個個體,只有一個。我不知道她的姓名,可她正在冰冷的環境中奔跑,兜帽被摘下,腦袋暴露在外。她沒有看到我,但我展開雙臂抱住了她,將她攔住。在驚懼之下,她可能早就會甩掉我們,徑直奔進漆黑的夜色,興許還會掉下懸崖。

她的氣味很是不同。我硬是把兜帽蓋到了她的頭上。腦袋會散發熱量;在大寒天裏,你必須始終確保腦袋被罩得嚴嚴實實的。雙手也是同樣。也許這就是教官選擇山脈作為我們最終考驗的地點的原因;使我們成為集聚體的那些器官,在寒冷氣候裏變得幾乎無用。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我開口問道。

她不停地喘息,釋放自己的恐懼,除此之外什麼也沒幹。我不知道她的恐懼有多少是由於與集聚體的分離,又有多少是因為剛剛發生的事情。我知道朱利安是個緊密團結的集聚體。他們很少分離。

夜色漆黑。我再也看不到歐圖勒的篝火,或是朱利安的冰窟。她能跑到我們這兒,本身就是個奇跡。

我將她背負到自己的肩頭,背著她緩步走過積雪堆,到達我們帳篷附近的開闊地。她在顫抖。我擋開我的集聚體的一溜子問題。現在可不是回答問題的時候。康特為我拉開了帳篷。

雪屑從那個女人的手套裏掉落。我把藍色的手套從她的手上摘下,給她換上了我的那雙。我又檢查了她穿著的皮靴和外衣,發現了更多的雪,並將其撣去。到了那時,我的集聚體中的其餘個體已經與我聚到一處,我則利用他們來調用生存教程。

體溫過低。

渾身顫抖、方向知覺喪失、昏迷,這些都是體溫下降的徵兆。興許,方向知覺喪失的部分原因是她與聚集體的別離。

應該馬上就醫。

我們中的一個個體掃了一眼帳篷角落裏擺著的無線電收發機。使用了無線電,也就是宣告失敗。

“你們中的其他人在哪兒?”我問道。

她甚至沒有看我一眼。

我拿出一卷蜘蛛絲繩索,開始把它系在我的外套上。

(不要。)

“必須有人去調查下她的同伴的遭遇。”我回應道。

(現在我們不能分開。)

我感受到一股衝動,想要留下來、做個共識。等待援救。

“保證她暖暖和和的。跟她聚近點。但別讓她一下子暖和起來。”

帳篷入口一開一合,我走了出去,但是康特也緊接著走了出來。

“小心點。天快下雪了。”她說。康特從我手中拿起繩索的末端,將其縛到帳篷的一個 D形環上面。末端繞了一圈,打了一個結。

“我會的。”

風把雪花狠抽到我的臉上,寒得如針刺那般。我弓下腰來,試圖辨認出朱利安的那位個體從她的營地跑到我們這兒的足跡。降雪早已在覆蓋腳印。透過疾飛過的灰色雲朵,月亮朦朧地照著,使得山腰愈加的灰暗。我繼續前行,腦袋裏只想著救人,因而就忘記了自己把集聚體留在了後頭這事。即使這樣,我還是數著自己的腳步,記下我們分離的距離。

我不得不昂起頭顱,以循跡而行,而當我這麼做時,寒風凍住了我的鼻孔。冷得像頭痛那般。在風中沒有一絲氣味,沒有海格•朱利安的蹤跡。

那個女人方才走過了一片裂開的石板地。我停步在高低起伏的石墩處,她的腳印在那兒消失了。我知道自己距離他們的營地很近了;當我先前窺探朱利安時,他們在不到300米之內。

我背對著疾風,即刻縮緊了腦袋。可雪花依舊找到了一條路子,吹進我的眼中。天氣正在變壞。我用了片刻時間,來記住自己的感覺、刺痛、聲響——為以後之用。

我蹣跚地走過石板地,途中滑了一跤,摔得單膝著地。石板地的盡頭,是一道河流般的灰色積雪。我不記得以前看到過它。接下來,我意識到它是剛出現的。上面的雪堤早已崩裂,將海格•朱利安的宿營地埋在雪崩之中。

我站立在那兒,完全感覺不到寒冷。

我踏出一步,踩到積雪上頭,雪在我的靴子底下嘎吱作響。一個小時之前,這塊地方還是空空如也,而此刻卻堆積了一大堆山石和白雪。我抬頭望向山脈,思量著雪崩是否會繼續,但是紛飛的雪花讓視界模糊難辨。

我從雪山的一側爬了上去。爬了十米,我見到一塊半蓋住的布。我拉了一下,可它埋得太深,我也無法拔出。

“朱利安!”紛落的雪花蒙住了我的嗓音。我再次呼喚著我的同學。

我沒有聽到回應,儘管我內心懷疑,除非近旁有個喇叭,否則我絕不會聽到什麼聲音。

我把雙手從口袋裏抽出,希望能用掌心的肉墊捕捉到一絲氣息。可是除了針刺般的酷寒,無所存留。我被繭封於一個凍結的白色面具下。和那個逃到我們營地的朱利安個體同樣的孤立。

我轉身返回。要找出朱利安的屍體,我們將需要挖掘設備和眾多人力。我認為他們不大會倖存下來。除了逃出的那位。

可在那時,我在綿亙的雪的灰色背景下看到了一些黑色的東西。正當我轉身時,那塊黑跡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停住腳步,沿斜坡走上一步,接著發現那是節手臂。我開始扒拉著冰雪和石塊,心底希望、祈禱著底下會是一具尚存呼吸的軀體。

在我的身後和斜坡下麵,我掘出了大把大把的積雪,我把手臂探了下去,摸到一具軀體,接著發現一個戴著兜帽的頭顱。我使勁地要拉出軀體,可那雙腿依然被卡住。我停頓了下,接著慢慢地拉開兜帽。是梅爾,朱利安的一個個體,他粉色的臉蛋和下巴上帶著污點,雙眼緊閉。在他的嘴邊,雪花還在打轉,我認為這就表明他仍有呼吸,但是我還不能確定。我把手掌遞到他的鼻子底下,想感覺資訊素的存在,但卻一點也沒有。我又想摸下他的脈搏。

也沒有。

我的腦袋裏拼命想著,要記起讓心跳停止的患者蘇醒過來的辦法。莫伊拉該知道的。康特該知道的。他們都應該知道的。就我一個人啥也不知道。

我十分恐慌,只是抓住軀體的軀幹,往後拉著,試圖把他從雪中拉出來。我使勁地拖,可軀體依舊埋在原地。我看著那具軀體,感覺到自己的無用。我在這兒毫無用處。力量在這兒毫無用處。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但是此刻那具軀體的膝蓋處鬆動了下,我再次拖拉。當雪如瀑布般落下,他被我拉了出來。我被軀體的重量壓得腳步蹣跚,接著就把他放了下來。

我靠著他跪下,使勁地回憶。我的雙手通紅而又刺痛,我把它們塞進口袋,生著自己的氣。我獨身一人就毫無用處。莫伊拉會……接著才輪到我,就好像莫伊拉把方法在一大團回憶中傳給了我。壓胸,呼氣。清清喉嚨,壓胸五下,呼氣一次,五次,一次。重複。

我隔著男人衣服給其壓胸,心裏不確定是否該隔著厚實的衣服施救。然後,我捏住他的鼻子,往他嘴裏送氣。他冰冰冷的,就像條死蟲子,我的胃如同翻江倒海那般。儘管如此,我還是為他人工呼吸,再一次壓胸,慢慢地記著數。

循環往復,當我往他嘴裏送氣,他的胸腔就浮起。一分鐘後,我停了下來,檢查他的脈搏。我認為自己感覺到一絲脈搏,思忖著自己是否該停止。到底是他的胸膈膜在運動,還是我送入他體內的空氣使得肺部鼓起,就像一隻風箱?

我不能罷手不幹,又俯身幹了起來。

一聲咳嗽、一下抽動,可的確是有反應了,並且然後他有呼吸了。

他還活著!

脈搏雖說急速、微弱,可畢竟有脈搏了。

他能行動嗎?我能把他扛回帳篷,讓他暖和起來?

接著,我聽到了空馳飛車的嗡嗡聲,意識到自己不必扛他回帳篷了。救援隊正在到來。我後仰躺到雪堆中。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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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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