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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割电影《小川和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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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6:4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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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艳翻译小川绅介的新著,取名叫《收割电影》(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10月版)。 “收割”和“电影”这两个词的搭配颇有意味,它并不仅仅象征着艺术的收获,更直截了当地指明了小川纪录片对日常生活的参与和理解。因此,我们很难靠写观后感的方式评论小川的作品,而期待着进入他的田野。

机会来了。在参加2007年10月“山形国际纪录电影节”期间,组委会特地安排中国的纪录片人于9日上午到牧野村访问,那里正是小川绅介拍摄《牧野村千年物语》的地方。小川绅介(1936-1992)是日本战后纪录片的代表人物,他于1968-1973年到三里冢村参加农民反对强征土地建设成田机场的运动,拍摄了六部有关该村的纪录片。之后,带着摄制小组到偏远的山形县,先从种水稻开始,深入到农村的历史和日常生活中,用十余年时间拍摄了《日本国古屋敷村》和《牧野村千年物语》两部作品。

给我们做向导的饭冢先生,在小川去世后仍然坚持在这一带拍摄。而提议这次旅行的冯艳,则是《收割电影》中文版的翻译者。说来也巧,冯艳的影片《秉爱》就在这届电影节上得了“小川绅介奖”。

到牧野村后,饭冢先生先引我们去木村迪男的家。木村先生与小川摄制组有过很长时间的交往,面对那么多来自中国的镜头,他有点吃惊,又有点兴奋。木村先生说,小川摄制组刚来牧野村,就住在他家。当时村民很保守,听说来了一批“红鸟”(赤党),都很不安,只有4、5个人表示欢迎。后来见他们下田干活,像老实巴交的农民,才相信他们成了“蓝鸟”,不再为他们担惊受怕。

聊了一阵子,木村和饭冢领我们去看五巴神社,《牧野村千年物语》的一些重要场景曾在此拍摄。2005年3月,“云之南纪录影像展”做过日本纪录片的回顾,放映了该片。而我是在2007年10月上海复旦大学新闻传播学院举办的“云之南在上海”展映活动期间看的这部作品。放映的片子画质很差,模糊得像网络小电影,而且全是英文字幕,然而我依然被吸引了。最后的一幕,镜头返回到18世纪中叶当地的一场农民暴动。黑暗中,一位老者捧读史志,被五花大绑的起义首领一一走上前,平静地讲述暴动缘由,再退步返回黑暗中。这段重新表演的情节,既像舞台上的戏剧,又仿佛历史的回光返照,将过往的精灵在瞬间召唤到眼前。延享四年(1747年),牧野村及周围数千农民因天灾和官府的压迫而起义,那是江户时代三次农民暴动中最大的一次。起义遭到镇压,以牧野村村长太郎右卫门为首的5个村民被砍头示众,他儿子吉也在其中。过后,村民为他们立了五座石像。原来石像的头和身子分离,小川摄制组为他们取名叫“砍头地藏”。后来怕伤了小孩子,才用水泥把头连上。明治年间,村里为这5位牺牲者建了“五巴神社”。每年的年三十到正月,以及4月22日太郎右卫门殉难的那天,大家都要到神社祭拜,观赏樱花。

饭冢介绍说,祭拜的方式,在佛教寺院是合掌,在神社是一鞠躬,拍两下手,再行一礼。还要拉绳敲钟。死难者被历史的黑暗吞没,却又被纪录片唤醒。小川的千年物语,把古代和今天的精神线索连接了起来。神社门头上有一匾额,是小川摄制组为排演审判太郎右卫门等起义首领那场戏留的纪念。

饭冢先生回忆道:除了三个审判的官员和念史志的老人是演时代剧的演员,其他角色都由村民装扮。当时在神社拍了4天,每晚从下午4点拍到12点,有时要到第二天早上麻雀叫才停机。村民参与演出活动的有:演村民的170人,咏歌的老人30人,做饭的30人。加上把守道路两头,不让听见汽车声音的消防队员,每晚要250-300人。结果全村人和邻村的村民都来参加拍摄。大家开玩笑说,我们所有人都被小川蛊惑了。夜幕笼罩下,摄影机一开,村民们就被带进历史梦境。死去的人们借着后代的形象和声音悄然复活,如同神灵附体。说起那次演出,我还记得影片结尾村民列队走过镜头前的情形。他们挥手一一从镜头前走过,每个人都露了脸。

饭冢先生说还要带我们去见一个村民,自己曾经被他严厉地批评过,所以大家要有思想准备。他是牧野村的漆山辉彦先生。他眉毛很粗,可看上去却挺面善的。我大着胆子给他父子俩画了两幅漫画,也没见遭到批评。漆山笑着说,小川摄制组来的时候,这个儿子还没出生呐。这儿子在农业通产省工作,“官员不帮农民,还掐农民的脖子”,“漆山不满***的农业政策,父子做的是相反的事”,木村又补充作了介绍。

女主人启子已经准备好了午饭。她跟漆山结婚还是木村做的媒。啊,主人端出一簸箕饭团,儿媳妇和儿子忙着端出一个盘子又一个盘子,其中有 “豚汁”煮芋头,其实很像杂锅菜,我们冬天经常吃的。还有番茄、毛豆、茄子。塑料板箱临时充当了凳子。原来今天是木村先生的生日,“电影作者的聚会,变成我的生日聚会了。***心小川的事把头发都操白了,本来应该更年轻的”,木村举杯给大家祝酒,“山形的米好,纯米酒也好。但因为禁酒令,从我这一代米酒不能做了。年轻人都到城里的事役所(公家机关)上班,从事农业的人越来越少了。”

漆山老俩口还完全靠种田生活,不用农药,或只用低浓度的农药,生产的大米和水果直接送到消费者手中。他们夫妻平时写点东西,自办一份手抄的小报,叫《藏王勤耕园》,以当地最有名的藏王山命名,到去年9月10日是第34号了。漆山说他没时间去参加山形电影节。创办这个电影节之前,他建议小川要把时间安排避开农忙,但没有被采纳。

木村1972年到过中国,漆山是1975年第一次来的。那是由日本学运和农运组织的访问团,因为大家都知道中国的农运有悠久传统,想亲眼看看。那次来了15个人,由一个学者领队,看到和听到很多,还受到中国领导人纪登奎和陈永贵的接见。漆山说他打算2007年12月第四次来华,要特地看看大寨。漆山和木村至今仍信仰***思想,木村在村里收集垃圾,垃圾车上的标语是“为人民服务号”。木村说,文革有讨论的余地,但***思想是正确的。小川他们70年代来这里,也受了文革的影响,戴着“人民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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