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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灰色晨雾下的以色列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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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6:4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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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人第一人称叙述,并不算新鲜。早大半个世纪,福克纳就已经穷尽其机变。多人叙述比第一人称叙述的优点显而易见:一眼看世界,效果当然不如多角度多镜头旋转环绕——而且,多人称还可以施展不同文体,给镜头加颜色。真愿意还可以上哈哈镜,还能营造魔幻效果。单人叙述的故事更多局限于二维的纸面,多人叙述的故事可以是一个立方体。

只是,“以色列的福克纳”耶霍舒亚,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

多人称叙述,从老人到孩子。文体千转千回,故事已经五光十色。可是呢,他的野心并不只是塑造一个立方体。事件连绵不绝,而他又不想牵丝扳藤、枝枝蔓蔓的流连。于是,他让故事的叙述者们处于一种梦幻的调子中——现实世界是步行于大地,梦境是飘游于天空。无拘无碍,于是自由自在。

整整一本书,阿西娅视野所见之点,都在梦中陈述,甚至有些云雾缭绕,蒙昧不清。维杜卡阿婆的叙述,大部分在昏睡中吐出,色彩斑斓、意象纷繁,但并不直观。可爱的达菲,作为女儿,家和学校仿佛就是她的全部世界,她像个游魂一样在这个世界巡游飘荡,而且和维杜卡一样扣紧每个意象细节。她的父亲,阿西娅的丈夫,全书的推动者,一直在寻找她妻子的情人。可是,他的语调又那么睡意朦胧、思维简单。最后呢,纳伊姆,似乎是全书唯一还清醒的人了,可是他的语调像抑郁徘徊的小鸟——似乎他也在和那巨大葱茏的睡意做斗争。

故事情节其实并不多,但由于耶霍舒阿时常让不同叙述者的叙述聚焦在情节上,因此,每个段落都色彩斑斓。但是,故事的叙述并不像老派戏剧那样斩截分明——每个人叙述一段自己的故事,拼接成完整段落。由于所有人叙述时的梦幻语调,你可以看到一些迟疑、重复和迷惑。于是,语言上的梦幻感,移植到了结构上。事实的真相似乎退居其次,就游荡的鱼。而使它们模糊不清的水雾,就是各个叙述者朦胧的语调,以及他们之间的情感联系。

这些叙述者空朦的叙述语调像不受拘束的飞鸟,在以色列上空飞翔。往昔的战争,记忆,街区,学校,家庭的关系,爱情,对死者的回忆。因为没有严格理性束缚,迷乱的笔调得以划过这林林总总的万象,勾勒出幻漫的景象。

(怎么说呢,维杜卡和达菲的某些调子,让我想起了福克纳小说中那些呆笨或者白痴角色的叙述视角)

如果说,寻常的多人叙述小说是一个严谨的正方体,让你横看成岭侧成峰,那么,由于这本书结构的无缝,你可以把这本书当成一个圆体。缝隙被抹平,故事在父亲追查情人的激情中滴溜溜向前滚进。然后,这个圆体上面由不同的叙述者,画出了不同的图象。因为他们整体驰惰的梦幻笔调,所以,他们所描绘的并不是以色列的工笔景象。他们东拉西扯,分别游荡,在圆体上渲染色块,夹杂着以色列民间在战争之后轮廓。最后,形成了一只五彩斑斓,但却非常阴暗的球体。

这本书像晨光未到之时的梦,色彩上覆盖了灰暗夜色和睡意,使人沉沉难以放松。一直到书的最后一行,你都在那些分崩离析的梦里游荡。情人的话题只是一个使梦继续向前滚转的推力,在他们前进的方向,是以色列的日常生活——那被往昔战争如晨雾般覆盖,因为朦胧甚至荡漾出灰色诗意的以色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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