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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一次,也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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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16:38: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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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的墓碑上刻着这样一句话:他要尘世间的上帝之国。

目光穿过碑文,折射出这样一幅画面:托马斯和特雷莎生活在永恒的伊甸园中,没有战争的硝烟,没有政治的媚俗,没有托马斯肉体的背叛,亦没有特雷莎灵魂的恐惧和忧虑,只有永世的春天,只有恬淡纯净的生活,只有他们两个人,重复着日复一日地做着同样事,直到永远。

如此地轮回,如此的重复,难道这就是幸福?

想到《百年孤独》中那一代又一代的姓名、行为、万事万物的轮回与重复,最后发现这一切早已在很久以前就在羊皮卷中被记下,那么,这样的一代又一代的人的生命岂不是无谓的兴衰?难道这不是莫大的悲哀?

生命的永恒轮回是最沉重的负担,而人的生命却仅有一次,这仅有的一次却构成了我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在永恒的时间舞台上,我们只是一幕戏,我们被临时通知马上开始上演,初次排练就是我们仅有一次的生命,不论我们演的好或不好,舞台给我们的时间只是一瞬,一瞬过去后我们便被迫退场。

在无限的空间画布上,我们只是千万图案中的一点,我们没有学习过任何的绘画技巧就被迫在画布上涂抹,我们绘出的草图便是我们仅有一次的生命,然后,我们被迫交出画笔,消失。

生命的降临本身即是偶然。

托马斯和特雷莎的相遇是偶然。如果不是主治医生突然坐骨神经痛,如果不是托马斯碰巧去了那间酒馆,如果不是他第二天六点碰巧在公园,如果不是特雷莎在那时听到了贝多芬的乐曲,如果不是她看到他手里夹着一本书……那么他们根本就不会相遇。

托马斯的人生一步一步走向低谷是偶然。因为他无意中写了那篇文章又把它投到了报社,因为他不小心和俄国警察搭腔,因为他突然受了同情的俘虏,带着特雷莎去了乡下。

萨比娜的离去是偶然。也许只是在一瞬间灵魂的一丝冲动,也许只是一时的不了解,她一次又一次选择了背叛自己的生活。

而偶然中却亦蕴含着“非如此不可”。我们没有能力选择我们描绘生命之画的位置,我们亦无法决定我们的生命大戏何时开场,何时谢幕。一切都似乎暗中注定。

托马斯需要的是百分之一百的生命体验,而特雷莎渴望的是灵魂的独立,个体的唯一。

托马斯在灵魂和肉体间划分着明显的界限,而特雷莎潜意识里认定灵魂离不开肉体。

托马斯费尽一生在证明自己爱情的唯一,而特雷莎亦在用一生的努力尝试容忍托马斯选择的多样。

是这样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是,在生命的某一天,她"像一个被人放在涂了树脂的篮子里顺水漂来的孩子”漂到了他的身边。这样的比喻逐渐俘获他的灵魂,让他体会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同情。这便是偶然的相遇后暗藏的必然的爱情。

而托马斯看似是不小心写的一篇文章,看似是偶然拒绝了主任让他发表声明的要求,不小心落入了警察的陷阱,又鬼使神差的在拒绝在请愿书上签字后害怕地选择逃避——这一切的遭遇,却是他的性情使然,他追求的是心的无愧,想要的是身体的短暂假期。他答应特雷莎去乡下,不仅仅是因为他忍受不了她的忧郁和虚弱,而更是灵魂深处爱的命令。

至于萨比娜,她亦选择了本该属于她的人生。她本害怕承担生命的重量,于是理所当然的背叛,去追寻新的轻松。

当特雷莎初次来到托马斯的家躺在他身边的时候,托马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是为了爱留下她,还是选择过自己原本的重复不变的生活。

而当特雷莎因妒一个人从苏黎世回到战火纷飞的布拉格,托马斯再度回归单身汉的日子,两周以后终于认识到自己离不开特雷莎,他立即开车回布拉格,疾驰的车中,是他的心在高喊着“非如此不可!”

人在选择时,永远无法知道自己该要什么,因为人只能活一次,既不能拿它和前世相比,也不能在来生加以修正。这不像物理实验,无法用实验和推理来证明猜想,也不像做数学题,不确定计算是否正确时有一本标答可以指路,我们没有任何办法检验人生的哪种选择是好的,因为不存在任何范本和比较。我们只能这样一步步的往前走,一次次的选择,容不得后悔,唯有用当下的幸福来证明过去的正确。

事实上,每当面临一次选择,实际上面临的正是“非如此不可”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面对特定的人,人生中独一无二的场合做出的选择往往是最好的选择。

后悔时可以想一想,如果再次回到那样的时间,那样的地点,遇到那样的人,自己有机会再选择一遍会怎样?答案多半是,还是会坚持当时的选择——当时的选择也许并非偶然。

而选择过后经历的这一路的风景一路的悲欢离合,正是我们生命的必然,谁也怨不得,这是我们应该走的路。

也许,生命正是有了这些偶然的巧合,才有了必然的道路,也才有了生命过程的美丽。

人生如同谱写乐章,是再美感的引导下把偶然的事件变成一个主题,然后记录在生命的乐章中。犹如作曲家谱写奏鸣曲,有很多变奏,而主旋律却一直伴随,人生的主旋律也是反复出现、重演、修正、延展。

德谚说:一次不算数。

可是,人的生命也只有一次。活一次不算数,就像没有活过?

不,恰恰相反——

正因为生命只有一次,所以更应该抓住那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珍视生命变奏中偶然的美丽,享受这一路走来的过程。

正因为修短随化,终期于尽,所以更应该用有限的时间创造不朽的价值。

我们不能决定生命之戏在何时开演,但我们可以决定用怎样的情感怎样的态度演一出怎样的戏。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观众,但我们可以让偶然的观戏者记住我们。

我们不能决定生命之画在何处铺展,但我们可以决定我们是泼墨还是留白是渲染还是点洒。我们不能选择画笔和颜料,但却可以用有限的材料描绘出生命无限的绚烂。

一片宁静祥和的氛围中,小说结束了。托马斯和特雷莎偎依在一起,似乎一切的矛盾在此刻溶解,他们已将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转化为生命的幸福。尘世间,亦有伊甸园的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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