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农民工调查《十个农民进城》

十个农民进城，写在纸上

凑不成一句话，回到村里

还是十把挖地的锄头

十个农民进城，捧一把小河的水

家乡的血液遍及全身

像一朵云，又像是沙尘暴

从南吹到北，从东刮到西

贫穷剔光了他们的骨头

并且追着他们的脚背一直咬

那些灰扑扑的大手已经老去

却又在某个偏僻的小站

最后一分钟把他们拽上车

十个农民站着就是十棵树

坐着躺着就是十根扁担

吃饭的时候只看见十双筷子

十双黢黑的筷子，在一个大碗里

使劲地在里面翻啊拣啊

怀着一个土豆，一些白菜的热情

十个看见漂亮女人的农民

就像第一次接触抽水马桶

总是带着很奇怪的眼神

而在昏黑的牙缝里，沾上的

一些模糊的菜叶，都像极了

他们暂时忽略不计的身份

十个在城里下跪的农民

仿佛我们走过时羞愧的表情

也曾在他身上剥下一层层汗水

再冷的风也吹不走他们

除非他们就这样真的被饿死

贫穷依然吓不走他们

十个拧不成一股绳的农民

一辈子也打不出一个屁的农民

但是谁都要死，谁都要像农民

一样死去，就像他们汗臭的背心

脱又怎样不脱又怎样，从

高高的脚手架上掉下来又能怎么样

十个进城的农民，只是城里的

一块砖，一匹瓦，一些土……

显然还比不上草的命运

很多时候他们用两手抱着脑袋

就像一个多年不曾回家的人

仿佛我们的世界是不存在的

十个进城的农民，走着走着

有些就回来了，走着走着有些

就会不来了，只留下一双鞋子

和一条通往村里的路

可是另外那些都到哪里去了呢

拐一个弯，他们还是农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