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志·葵花·紫之苦寂《【书评】长相思•晚雪》

【书评】长相思•晚雪

长相思 相思与君绝

终于看完《晚雪浓情抄》了……

没有预想中的煽情，没有预想中的激情，然后，有没有预想到的静默。

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种感觉。

忽然想到了最初如良渚、红山文化的玉，那种别致的质朴。

后世的玉器，玉饰精细华丽者不少，一如江南在《缥缈录》中的一些文字。一笔一划，细若明豪，玲珑剔透。

可是最初，最初的玉，花纹样式其实都很简单。

圆润的地方，是被岁月打磨过的光滑饱满，然后在转弯处，又轻轻巧巧的，一笔划落。

那些细小的疼痛，那些什么都没写的留白。

总是这样，轻轻的，一划而过。

非要到你静下心来，一字一句的品味时，才霍然四面楚歌，把你包围。

这个故事还真是好慢入的说，第一遍草草扫过，觉得这个故事真的有点简单。

足足三遍以后，才细细的发现一些东西。

嗯，豆公，你始终不曾让我失望过。

这些天自己在打工，每天都很是苦闷和烦躁，内心说是荒芜也不为过。无比的渴望能得到一分宁静或慰藉。（真的，每天也只有在网络和你们在一起时才能找到一些快乐）

然后，我终于得到了《紫之苦寂》。摸到那样厚厚的一本，白纸黑字，心里忽然就宁静安稳了下来。于是我得以逃离身旁纷乱嘈杂的尘世。

在极度的苦闷和压力下，反倒是更容易对这些文字，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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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很久，还是觉得这首诗最适合苏晋安和阿葵的故事：

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争忍有离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林逋《长相思》

1•吴山青 越山青•

我是个还没看完《葵花白发抄》的人，所以对于苏晋安和天女葵的结局，并没有太深的感受。

所以，在看《晚雪浓情抄》的时候，就主动遗忘了他们的结局。

毕竟，那时的苏晋安真，那时的天女葵痴。

单看《晚雪》，其实，这个故事还是温暖而幸福的。虽然，整个故事的背景，寂寞如雪。

那年，他二十一岁，她十四岁。

他吹萧，她抚琴。

在同样迷茫孤寂无助的清晨，雪中相遇。

他要去赴他的死路所以前途未卜，而她要开始一种崭新却未必能幸福的生活。

他的内心是一片如沙漠般的荒芜，而她的内心，还是雪原上的一片茫然的纯净。

但，有着相同的寂寞和无助。

于是偶然的像命中注定般相遇了，在彼此的音乐里听到了相似的共鸣，然后以为找到了彼此的救赎。

原映雪说：“东陆浩大，总有一片地方是他们的家，有家可归的人都算得幸福。”

嗯，其实大家都想获得幸福，不再寂寞。

这一个理由，就足以使他们愿意走到一起不顾一切。

这个缘起看似简单，不过没有亲身经历过那种孤寂，那种渴望，那种默契的我们，终还是不好理解那一刹两个人心中的惊诧和感动的。

然后我在昨天，非常“幸运“的感受了一下这种强大的情感力量……

昨天因为工作失误，我被老板娘数落得很惨，更惨的是她的数落，让我想起以前一些不开心的人和事来。不过那个时候大家一桌人围在一起吃丰盛的晚餐。还没觉得有多难过。

直到我把一起打工的那兄弟送回了他家，他开门，下车，我发动，转弯。

在惨白的车灯洞穿前面的黑暗的刹那，一股强烈的酸楚和无力的感觉也突然洞穿了我毫无防备的心。

一瞬间，整个心湖都覆了一层冰，凉凉的，那么脆弱。

我不能再承受多一点的疼痛和压力了，再多一点，我就会崩溃。

于是无比渴求能有一点温暖，一点点就好。就可以安全的化解开这层冰。

那个时刻，真的和苏晋安在那个早上遇到阿葵之前想的一模一样——

“迫切希望走进一个热闹的地方，体会人身体散发出来的暖气，再喝上两杯小酒，热热地吃点东西。”

可是我在异国，没有烧烤，没有小吃。

这个时候觉得有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或红茶也是好的。为此，我专门绕道去寻找，可是在10点半的深夜里，咖啡屋也是不开的。

听上王菲的歌，慢慢地开着车，看着窗外的流光溢彩。

开普敦的夜景是很美的，真的是像群星倒映的璀璨。可是在这座宁静炫丽万家灯火的城市里，我只是个陌生人。

这个时候，真的真的，想有一个人陪伴啊！哪怕什么也不说，只是在一旁坐着，自己就不会觉得如此无力和孤寂了。

一颗心在这样无力的感觉中沉溺，万分渴求能拥有一点什么。

然后在这一刻，真真懂了他和她的心动。

被沉溺的心，忽然就抓住了一棵稻草，虽然很纤弱，可是真实存在。于是一棵稻草，也能变成纠缠一生的藤蔓。

然后他和她想抓紧彼此的藤蔓，一生一世，都不要松开手。

于是我决定，在深夜11点，自己开车去不远处的鸭子湖。这样我有一个地点，可以释放自己的孤寂无力，可以安安静静、散散漫漫的思考他和她的故事。

到了目的地，站在芦苇旁，看着水间安憩的鸟儿，湖面上月华如水，清清寂寂。用手机放出王菲的歌声，空灵而缥缈，一遍又一遍，寂寞缭绕。

想到这个其实一切都是虚构的故事，却能给人这么真实的疼痛和寂寞。在心里轻轻叹息。

2•两岸青山相送迎 争忍有离情•

两个人的相遇，确实有宿命的意味在里面。

而相知，有些俗套，也又有些意外。

第一遍看书的时候，看见原映雪说“这个悲哀的世间“，还不以为然，心想那个人若转篷的乱世还没有开始，不应该有这么多的身不由己，悲欢离合。

可是现在我要同意苏妹妹的观点了。这个故事的悲剧，在某些程度上，和乱世并无关系。

那天，他只差四个金铢，就可以救赎她。

他疯狂地跑遍整个八松，可是那个唯一会借钱给他的朋友，他没有找到。

她在那个夜里无声的哭泣，知道自己从此陷入烟花沼泽，再不能回头，而那个唯一可能会解救她的男子，没有出现。

一切，只差四个金铢。

而这样的悲剧，在太平盛世，也可以随意的发生。

更悲哀的是，他救得了她一时，又能救得了她一世么？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有一种感觉，好像很久没有看江南的文字了（我是指他写的故事）

然后对于豆公文字的感觉就始终停留在《缥缈录》《上海堡垒》的那种风情里。

不过《晚雪》真的是一篇很有改变的作品唉。

小的地方，像《上海堡垒》里的小野兽，变成了苏晋安心里的那条蛇；大了来说，这是我继《商博良》后，第二次看到，如此激情又媚惑的故事。

不过，最触动我的改变是这么一句话，六十岁的叶泓藏说——我杀了十几年的的人，忽然有一天我想安顿下来，娶一个女人终老，最后死在床上。其实人一生的福分就这么多，年轻的时候总想着飞腾，把福分耗尽了，晚景就难免凄凉。

而以前的时候啊，另个男人却是这样说的：“男儿生在世间，就当策马纵横，长锋所指，四海宾服。人难免一死，或者死在床头，或者死于刀下。我今年已经四十二岁，我能看见天下都是离国的一天么？”

在这种改变中，感到了一份倦怠，和一份温暖。

我觉得，整个《晚雪》中，最温暖也是最哀婉的一句话，是原映雪说：“我喜欢看见他们在一起，现在是灵乌六年，那个血腥的时代还未开始，在这个遥远的北国，男人和女人相爱，在寒冷的冬天里裸衣缠绵。在这个悲哀的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温暖的事么？”

他和她做了那么多的努力，那么多的挣扎，才终于可以相拥。

而他们的幸福，建立在一个近似神的男子的一份善念之上。

我不知道苏晋安终其一生会不会知道，他的悲伤愤怒和绝望，都被人算计好了来上演。

而他的幸福，亦不能他自己做主。

同某叔一样，看了《晚雪》才开始真正看好苏晋安。

这个男人在其他一切地方的片段，都显示了这个男人的强大和冷静决绝。

朋友的死，下属的死，妻子的死，他都能如此淡然。让我一度觉得这个男人的心是石头做的。有些太过冷静了，冷静的不像一个普通人。

不过在《晚雪》中，我看到了他的另一面，于是这个男人在我心中真正的立体了起来。

他会因为同僚猥琐地讨论阿葵而忽然手足无措；会因为和阿葵再相遇，回到屋里，点上烟，久久地沉默；当朋友说起阿葵时，他都要拒绝，要否认，好像本能地要保护自己；一直血战前行的他，会做一个关于她的梦，梦的温软微甜，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会因为知道了秋臻是阿葵的恩客，一个人无声的落泪；最后，当他无法制服自己心里那条残忍愤懑的蛇，他决定不再冷静。

于是在那个晚上，提上刀，走入了小巷……

这个时候，乱世还不曾开始，而两个相爱的人，在最后可以彼此取暖。

嗯，是的，你看，《晚雪》的结局，其实还是仁慈而温暖的，不是吗？

3•君泪盈 妾泪盈•

不过我始终不能彻底忽略他们最后的结局。

从《晚雪》到《葵花》至少过去了十年的时光。

我们却不知道，他和她都经历了什么。

当年他为了她，可以杀掉提拔自己的恩人，而到《葵花》中，他已经成了一块看不透的尖刺寒铁。

忽然想起《采莲》来

为卿采莲兮涉水，为卿夺旗兮长战。

他都做到了。

但是这个一直冷静的了解自己的男人，始终无法做到“为卿遥望兮辞宫阙”

又会不会在我们不知道的角落，为卿白发兮缓缓歌？

苏晋安还真是一个暗惑的角色。

范雨时说，你看那个男人，是罪恶里开出的花啊。

……人心里最不堪的东西，精粹出来却如花一样美……

当他心里那些欲望、不安、愤怒、和悲伤交汇旋转，仿佛漩涡的时候，那就是力量啊……人的力量。

第一次看到这个逻辑无疑是被震倒了，可是却无法否认这样灰色的笔调。

就是这样吧，有些东西，有些思维，我们本能的想要拒绝，可是又本能的认同，所以只有沉默，然后在午夜时分看着这些字眼出神很久……。

4•罗带同心结未成 江头潮已平•

觉得这两个人最大的悲剧，不仅仅是身处在这个乱世中。

而是生命中最深的爱恋，却输给了时间，和自己。

本该是执手相看两不厌的两个人，是哪一天，哪一年，哪一方先心意阑珊地松开了手。

于是另一个也黯然的放开了手。

又曾经有过多少泪，多少痛，多少不舍和挣扎，才让心湖的潮水，死寂成现在的尺水不波。

他本就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于是更加孤独的踽踽独行。

而她的世界却再无光亮，所以当她又一次在小冉身上得到光明和温暖，然后又失去时，她选择离弃了这个绝望的人世。

发现我想表达的那句话，已经被江南说了出来——

“好事坏事，总是很难说的，在这样的时代，谁又能说活下去一定是好事，死了就一定是种悲伤呢？”

这就可以解释，苏晋安最后冷静的，没有挽救她的理由了吧。

当然，也许还不够。

或许他已经不再爱她，可是，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他给予更多的爱。

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

每次想到这句诗，想到他们的故事，心里的惆怅就会起承转合低徊盘旋。

有情人难成眷属，可以有很多种可能。而这一种，分明是最无力和悲哀的。

于是我指尖的文字在这个面前瞬时变得空洞而苍白。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世情薄 人情恶 人成各 今非昨。在这哀鸿的时世里，又有谁可以守住最初的信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