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豫/文
中国的上进青年,多半是与自己心中的“西方”纠缠自卑与自负。别人很多不如自个的事儿,都可以成为他们获得心理安慰的源泉。比如非洲,某种意义上,就可以帮助他们维持自信心甚至优越感。就文学而言,拉美刮过一阵魔幻风暴,亚洲还有一些地缘效应,非洲却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然成为远景中一片让人扫兴的黯淡。译林出版社曾出版的一套“世界英雄史诗译丛”中,非洲史诗《松迪亚塔》算是最没有人气的,两年前在某特价书店里看到这套书中的几本,别的都陆续被买走,这一本始终乏人问津。
然而尼日利亚《每日太阳报》却有这样一句话:“不是阿契贝需要诺贝尔奖;正相反,是诺贝尔奖需要阿契贝来证明自己。”不管这句印在尼日利亚作家钦努阿·阿契贝《人民公仆》封底的话,是不是第三世界兄弟们超欧赶美的文学大跃进口号,阿契贝的名字确实列在赌博公司今年开列的诺贝尔奖热门作家名单上,就排在北岛后面第五个,米兰·昆德拉后面第二个。
倘若阿契贝真拿了诺贝尔奖,则未必没有一种政治上和人道主义上的均衡。他在《人民公仆》中的思想尚不能抵达“西方”一流作家的高度,但他对尼日利亚政治问题所做的观察、批判和讽刺,虽不能说相当深刻,也足以让笔者对他怀有敬意了。《人民公仆》既表现出索尔仁尼琴式强烈的道德良知和对社会问题敏锐的洞察力,也暴露出阿契贝在思想和艺术上的朴拙之处。
主人公奥迪里是位受过高等教育、有一定思想的年轻知识分子。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与从前的老师、如今的部长南加相遇。作为在群众中口碑甚好的政治家,南加声称要帮助奥迪里,邀请奥迪里住进自己的宅邸。奥迪里借此机会得以一窥国家的权力中心。至此,阿契贝一直努力展现臃肿腐朽的政权、天真愚昧的民众、以及南加各人的伪善,他的讽刺也时时有出彩之处。
接下来,却仿佛一个二流作家在阿契贝心中苏醒,开始负责构思故事情节:奥迪里约了一位女伴来到住处,期盼一宿之欢,哪知被老色鬼南加来了个鸠占鹊巢。奥迪里没有冲进房间英雄救美,反而畏惧权威,缩回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偷偷离开去投靠朋友。朋友恰好在组织新党,奥迪里就此开始了反对执政党的事业,又觉得女伴已遭玷污,关系无法继续,索性看上了南加未过门的、年轻美貌的“二太太”。
想来恐怕是非洲社会问题众多,阿契贝脑子里这才毫无女权主义概念,在小说中把女性纳入了社会变革的再分配资源,或者说得再通俗些,是政治斗争的果实。小说的结局,因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动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而该书出版不久后,尼日利亚确实发生了军事政变,阿契贝还被怀疑是知情人而被迫流亡。在小说外看,这本书因此成了尼日利亚的政治预言;但就小说本身而论,这却更像是阿契贝跟随自己的直觉,对一个有政治理想的年轻人的命运越写越悲观,最后却决定给读者一个颇感安慰的大结局,而故意强行扭转了人物命运。
作为一个非洲问题的观察家乃至政治讽刺家,阿契贝给人留下的印象都是极深的。但作为小说家,阿契贝与中国作家一样,需要向“西方”学习的还很多。虽然离诺贝尔奖还有距离,还是不得不承认,阿契贝已经做到的知识分子职能和尼日利亚报纸的豪言壮语,是实实在在走在中国兄弟前面一点点的。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6:23:19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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