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的下落
一
这本书被第一次提及时,我坐在他的对面。屋内光线昏暗,仅有的光柱穿过窗外茂密的蔷薇枝叶及窗内破旧窗帘的缝隙,斑斑驳驳的打下来,似松了一口气的在他眉角散开,风吹过,沿眉线左右摇摆,若有若无。他专注地讲着故事,眼镜轻架于桌上,镜片中少了些迷茫,及那隐藏于迷茫下的年轮般烙入的自负与自卑。二者相互矛盾有彼此柔和着,与故事的主人公卷在了一起。
我拖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声音虚无缥缈的在耳边滑过,偶有溜进耳蜗里,刺激下耳膜,逃遁。我的想象,随着他嘴唇的肌肉的收缩而纷飞着,故事通过视觉勾勒。云浮过,光点隐匿。我努力地睁大眼睛,不眨,想看清他的眼神和唇线,继续我的幻想。殊不知,此刻,他突然在眼前,消失不见。我连忙挤了下睁疼的眼,再睁开时,眼角潸然。
那一天下午,共五个字轻吻了我的耳膜:胭、脂、的、下、落。
草叶科学系旁偌大的阶梯教室里,我百无聊赖地翻开了这本书。之所以称之为百无聊赖,是因为教室里有且只有我一人,闲散慵懒,捧着本书,无他事可做。一来,这自习室地处偏僻,事务倥偬的人多是没闲心多迈一步的。二来,教室前是N大的世外桃源,林叶密匝,曲径通幽,甬道蜿蜒而出,不辨东西。风花雪月之宝地,也正响应的N大的特色,丛林俊秀,落英缤纷。这独特的地理优势赐予了我独享一室的特权,独拥着这属于我的禁区。
桌上写有“多年生草本植物”,淡蓝色圆珠笔滑过的痕迹。繁体字的“齐天大圣”,上下左右被“天界,地府,水晶宫,龙宫”包围,猜不出其中与爱情有关的暗示,或许本没有,看多了“某某我爱你”如此直白的句子,反倒对于这等闲情逸趣的真实性起了怀疑。
指尖轻触着封皮及扉页前大朵大朵的牡丹,黑底烫金抑或胭脂红凹印,泛着光的金艳。自序、目录,正反两面,只需几句,奠定基调,了结。自序如是说,“这是我的第9本小说。屈指计算,远远比不上爱侣和性伴的数目,而且永远比不上。真是文学的悲哀……统计学的成果表明,文学家的情爱***机缘有70%与文学有关。靠文学去***美丽少年,一方面镜见的是自己的鄙陋、衰朽,另一方面也可以鉴定出自己的情欲比读者更澎湃。在文学的悲哀背后,掩映着生态的蓬勃。文学,就文学下去罢。”
十八篇短篇小说,十八个故事。故事中的我,总是优等生,有着性格迥异却情同手足的同伴,受同姓男子喜爱,亦在同性男子间犹豫徘徊,年少有成,备受器重,却总归想逃逸这受人支配的生活,叛逆却不张扬。母亲温柔贤惠,爱穿素雅美丽的旗袍;父亲是缄默寡言,事不求人的医生;王爷爷慈爱柔肠,在大榆树下,把孩子抱在膝上,讲着一个又一个童话,终在此树上上吊身亡。故事发生在三角城、圆城和方城。“三角城的人,目光方正不阿。圆成人的目光和眼角呈现为阴险狡诈的三角形。方程的人则目光乖巧圆滑,善于利用方圆百里的事物事端,使自己的生活在一己私利的小圈子中打转转。”主人公在三角城出生,在圆城读书,在方城流浪。故事主人公的名字改了又改,故事的内容换了又换,而这三个人、三座城池及象征建筑物却贯穿终始。
这时,我抬起头,上方,仅亮了一排灯,身后袭来庄严肃穆。一排已足够,欲望,或许只有在黑暗中才越发烨烨吧。板擦贴于黑板的四分之一处,成菱形欲滑落。没有支撑的物体,很难保持自认的完美体态。硬撑,硬撑而已。深灰色绒布窗帘,将自身布满尘灰,企求将黑夜稀释,来调和窗外两侧色泽,但愿不会无功而返。想起那天下午屋内的窗帘,自习后买了布和针线,开始为其缝补丁,补实被社会称作的残缺,视为形式上圆满。
临走时,在楼梯口处,咚咚咚,高跟鞋清脆的敲击着地面,空灵传声,仿佛地面一时间中空。我期待着她的身影,想窥探其芳容。驻足良久,方发现,声音渐去,她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越美丽的东西越不可碰”我喃喃着。想来纤瘦的尤物看到蚊子时第一反应不是拍死它,而是找纸巾并坚信它在练习撞死。“我不***的,你知道的,没有原因”王一鸣嘀咕着。
二
“书并不求满篇玄机 只一字真言”他说
于是有了下面的复制黏贴
“是的,我不正常,那么多的人只爱异性,只有我对异性没有兴趣,这也许真的是一种病。我有病。我有病。我有疾病,在泪水滂沱中,我记起弗洛伊德原旨主义者的一句话:人是一种疾病。对了,还有福柯,他说:“人会死不是应为人生病,人生病是因为人会死。”人,所有的人,天生就是病人,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的病态这么突出而明显,为什么我的病态我作为一种疾病格外受到关注和歧视。病人歧视病人,难脱一死的病人使另一些难脱一死的病人感到屈辱,这就是这个人间大病房里的游戏规则么?”
“李银河
我觉得,性工作合法的问题,在国外也是很有争议的,在女权主义内部也有,我觉得里面最有意思的一个说法是这样的,就是,像马克思主义、像恩格斯最早就讲,说这个资本主义家庭,妻子不工作的那种家庭,是两个卖淫合成一个道德,如果说,有男人长期供养都算卖淫的话,那么资产阶级妻子和性工作者,他们只是一个批发与零售的关系。性质上没有区别的,而实际上我们是不可能把那些不工作靠男人供养的妻子关起来吧,所以按照这个道理,我们不能抓妓女。”
三
他只一天看完,然后告诉我,最喜欢的一篇是《岁月:对酒当歌》
记忆在飞快检索着,故事中的我,王争,只有过三个朋友:王爷爷、刘辉、钟平。榆树下,王爷爷讲着大白狗智斗大灰狼的故事。我问道:“那后来呢?”“后来啊,大白狗老了,悄悄爬到山上,用爪子为自己挖了一个坑,躺进去,眼巴巴的望着天空,一直到太阳下山,星星出现……”“它在干什么呢?”“它死了”。后来,王爷爷也老了,悄悄爬上大榆树,把脖子压在枝桠上,吊起来,眼巴巴的望着天空,一直到太阳下山,星星出现……刘辉,班中有名的捣乱分子,与我在僻静的江湾嬉戏,赤身***,伴着些许羞涩。春节时,钟平与我的第一次约会,我塞给她一元钱说,“给你的压岁钱”便嗖的一下跑开了。再次见面时,只是封称呼为“亲爱的王争”的信,人去楼空。王爷爷死了,上吊自杀;刘辉死了,被水淹死,钟平转学,杳无音讯。童年的记忆戛然而止。
我放弃了优等生的称谓,告别父母亲人,踏上了流浪的征程。在这条充满暴力血腥***的途中,我不卑不亢。遇到了小猴“野苹果”,与它一起,卖艺为生,业余写着《动物世界南行记》。远离争夺与奢求,颜陋巷,阮途穷。不断的写着“这”字,我学习的第一个字,也是王爷爷试着教我的唯一一个字。逍遥中的忆起并洗刷着痛楚,逍遥的珍惜并了却着残生。
“最中心的感情是迷茫,一无所知以及浑然天成,岁月无法使他们成长,不挂笑容的僵死于枝头的花”他若有所思的说。
书中唯一一篇至真至善至美的故事,在理想的国度里繁衍生息。理想主义,我念叨着。
四
“寒武纪是个了不起的时代。旧的死去,新的到来。所有不合时宜与合事宜的生物突然降临在我们的星球,所以再所难免,许多看似莫名其妙的错误应运而生又迎刃而解,气候变迁,海洋冻结,高山隆起,你能看得清眼下这个时代吗?”他写道
“当思想被大多数人掠取时,注定已很难熬过寒武纪。自然总是霸道的不留给看似反自然任何机会予以喘息。在夹缝中生存,最唯美的姿态或许便是:不具备识别自身与群体差别的能力,如书中说写“爸爸,我爱上了一个乞丐的儿子,爱了三年,而他其实对同性之爱一无所知,他以为那同友谊是一回事。”或许根本不存在变异,每个人都是奇迹,统一,将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当爱情没有同异性概念,那将该是多美的季节。”我写道
看过这本书的人,曾对我说:“我喜欢你,而你恰恰是个男生或女生而已。”
他听了笑笑回应说:“我所爱的,既涵盖你的一切,又摒弃所有世俗,只是爱着你。”
我在心里一遍遍默念着:只是爱着你。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6:16:55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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