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彼岸來路》

彼岸來路

心裏還是會有疼痛，一些片段殘酷地令我不忍猝讀。由此看來，闊別的這些年，我並未能夠如願堅強地成長，一些內心恐懼的東西依然沒有改變。那些深刻而血腥糾纏著的愛欲，對自己、對他人近乎報復的愛的方式，再一次讓我震撼直至失語，在這個盛夏的傍晚，合上書的那一刻，心底感到徹骨的寒冷和灰心。這個故事像一個巨大的吸盤，把一些心底對於愛的美好希望全部吸走，把那些隱藏在陰暗處的對人性的懷疑再次引誘出來。但，在連續潮湧的共鳴裏面，我似乎看到了自己支離破碎的影子，那些我一直無法去實踐的殘酷，我一直沒能去追尋的自由，我一直無法把握的感情和生活。

我已經不記得上一次也是第一次讀《彼岸花》的時間，好像是高二，又好像是高考之後。那一次的閱讀除了恐懼之外沒有留下更多的東西，那是安早年寫的讓我有一些髮指的書。而今，隔了這麼久之後，我再次閱讀，這種感覺雖然減弱，但依然存在。其實在看之前就想過，也問過自己，這幾年過去，心智理應有所成熟，對一些事情的看法會有改變，承受力也應該變得強大。那麼現在，我可以下結論了，若不是安的書果真始終保有刺穿人週邊的偽裝保護直抵內心深處疼痛的能力，那麼，就我個人精進而言，我未能有多大的進步，更不提質的蛻變。

好了，回到小說本身。安慣用的兩條線索演進的敍述方式，一實一虛，交織進行。喬，是城市邊緣離群索居的女子，寫字為生，在經歷了一場短暫的戀愛之後，生活和自我陷入了困頓，一個偶然的機會結識了前來找她合作的年輕導演，引發了她寫作一部電影的念頭。寫作進行的過程中，還先後遇到了酒吧老闆森、IT男子Ben、和新疆旅途的夥伴樹。而這三個男人，都先後想要娶她，樹更是給了一個永恆的承諾，只要她願意，隨時都會和她結婚。是，男人大抵都會愛上需要他們照顧的女子。他們總是對喬說，你身上有一塊黑色的東西，有一個始終無法填補的傷口，我想給你另外一種明亮的陽光下的生活。可是，誰都無法成為另外一個人的救贖，除非是她自己願意。要解決問題，只有也只能靠自己。

另一條線，是喬筆下的電影，林南生是電影中的女主人公。在南生很小的時候，有人給她算過命，南生的左眼角下有一顆淚痣，那顆淺褐色的痣散發出詭異的氣息。她的一生會被愛欲害苦。而前額長得潔淨明亮，高而寬闊。有壯麗的氣勢，一往無前，必然會出人頭地，超越普通眾生。但是，她的命太硬，力量太強大，會克住所有愛她的或被他愛的人。他們必然會為她而死或離別。所以，南生一定會背井離鄉，孑然漂泊。而她之後的生活就逐一應驗了這個詛咒般的宿命。南生的母親死于難產，父親的生命因此被打上了陰影，而剛要開始新的生活時，卻因為一場意外在南生的目睹下離開這個世界。這是一個始終被死亡陰影伴隨著的女子，之後她進入後母的家庭，遇到了林和平。林和平從一開始就善待她，在冬夜的小麵館裏面，要一碗陽春麵，一碗牛肉麵，把牛肉麵推給南生。就因為這兩碗面，和平回家以後遭到了母親的毒打，母親發現他拿走了桌上的五塊錢，質問他卻什麼也不說。這來自陌生人的關懷讓南生在失去父親的意外後感到一點點溫暖，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背負上了自己的十字架。和平和母親的關係繼續惡化，直到出了事，他倉皇地逃離了家鄉，也離開了南生。南生開始了和後母互相依靠的生活，她努力讀書，因為這是她改變自己命運的出路。而後因為照料患有疾病的後母勞累過度，高考發揮失常，上了杭州的一所本科。而後，從她十七歲開始，和平不斷給她錢，支持她的生活和學業，但是卻再也不給她感情。她上大學之後，和和平在一起了四次，懷孕兩次，均以流產結局，她想要和和平廝守在一起，和平卻因為對過去無法釋懷，想要開始新的生活，於是選擇逃離南生。又是一場追逐的遊戲，命運的聯繫不斷讓他們相交在一起，卻始終無法長久下去，相愛的人因為彼此生命中經歷的殘缺和悲劇而無法在一起。最終，在劇烈的傷害之後，和平心死，南生悔悟。故事在這裏完結，卻又是在這裏交會，喬和南生，也許根本就是一個人。一個在過去，一個在現在。

南生的眼睛很黑。暗黑。花瓣的形狀，水光瀲灩。視線一直在驚奇地流轉，帶著些許恍惚，還沒有長大的眼神，卻帶著一種情欲的華麗和荒涼。

我們都在找，去彼岸觀望的來路。也許會有所不同。

對岸也總是有一個人在等待著我。我們在空虛的兩端抗衡。

這樣的人生看似根本沒有邏輯，實際上卻處處有伏筆，時時有呼應，前因後果，因緣際會。書裏一直在強調的是，我們對自我的反思，生命的應該有架設方式。主人公選擇最極端的方式演繹了一場極端的電影，讓我看到生活還可以那樣經歷。我知道，你想說的一直都是，弄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不要讓世俗的價值觀蒙蔽，人生不是一場線路既定，終點恒定的旅程，而是自己手中，真切感知到的對於生活的最真實的渴望，若已感知到，請遵循它上路。它會帶你去世界的盡頭，看最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