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再资深的文学女青年,买到《巫言》后也不免小声嘀咕:“我看懂了么?”,再三嘀咕之后,也许会放下书来豆瓣寻找别人是否看懂了的旁证。结果她们失望了,豆瓣上的评论各个灿若莲花,形容词不绝,显示出他们和天文小姐心心相印,这是怎样的羞耻啊,别人看懂了我没看懂。
好吧,我就没有完全读懂,但我愿意写一些阅读线索。
非线性故事
天文的这部小说不再写一个完整的有情节有发展的故事,而是写了无数不相干的人、事(甚至人事之外的习俗、博物志、某种神秘学等)。所以不要抱着读完整小说的期待去读,而看成读一部“史”或者“志”。这个史、志是关于当下台湾,有浓重的本土气息,但是并不仅如此,它有横贯时间和文明的野心。这是天文要用“巫”来统帅这些当下田野笔记的原因,因为巫是非正常,非日常的存在,“巫言”是所有这些史志的框架和视角。
人类学田野式的写法
观察、记录、他者的眼光和视角、时刻在“局外人”和“本地人”的距离里研究——这一切人类学田野志的方法在作品里都是存在的。天文写台湾已经老去的文化人、当过兵的外省人、90后的夜游女、热闹的政党竞选……都有非常详实的对人的观察,尤其对物和名词的忠实更到了一种笔记资料的程度。这就仿佛人类学研究仪式——会对仪式里每一件用具、每一个动作、每个参与人的打扮都细心描绘,因为仪式的抽象意义都在这所有的琐细之中。至于“局外人视角”,天文一直在小说里对台湾的环境做略带魔幻和半陌生化的处理(称台湾为综艺岛,改某党为另一宗教人物名),她懂得让日常变得“怪异”起来的方法,她懂得从“巫”的视角里去看日常的方法。就因为这一点点的怪异和魔幻,整个故事发生了巨大的不同。斗胆来说,这是天文和王安忆的区别,这也是天文想往更大尺度的时间和文明史上阐释的野心。
面对当下的热肠
读”巫言“最好懂一些台湾政治或者八卦,里面的很多人物简直可以对号入座,热闹的政治竞选仿佛一出戏,而天文自己也在里面充当角色。就仿佛张大春在《城邦暴力团》里仍然是张大春,天文在小说里也仍然是作家天文。这仿佛是真实,但又不是。
多年前读《炎夏之都》,她对情感入木三分,又异常地冷和犀利,当时只是敬佩。而直到这部小说,才真正变暖了,变热肠了,变得对一切人、事都有从容写来的能力,变得能够驾驭当下与过往,情感与虚空。《炎夏之都》的天文更像一个女性作家,而《巫言》里的她更像知识分子,当然仍然是写作。也许和年龄有关,一个人三十岁和五十岁是不一样的。
传统与致敬
唐诺在后记分析天文小说的时候,满篇都在提卡尔维诺。而我没有读过卡尔维诺,所以也不知道这样的结构和意象是不是向他致敬。天文是植根在文学传统里的人,有传统写作是更艰难的事情。
并不是所有标”小说“的阅读都是轻松有趣,或者一读即明。阅读也是需要培养能力的事情。有些东西,要懂得传统才知道她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写,为什么要写这样的内容,以及你应该怎样去接受它。阅读经验非常重要。最后你发现,阅读也不仅仅是”喜欢“或者”不喜欢“的个人偏好,而是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的能力。
题外话,文中又有很多跑野马的说书结构,这次我习惯了,很有趣很开心。这是我被大春培养了。当然大春是被传统培养了。
最后,以上的指南写得过于像社科论文。请相信这本小说的阅读经验本身非常有趣。很多深夜我会读得几近下泪,转又捧腹。
再最后,读天文你会明白为什么要读中文小说而不是翻译小说。语言、母语本身的语言有多大的美和力量,要读真正会写中文的作家才能明白。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6:15:20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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