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握红小札：也说“掉包计”》

在《红楼梦》的后四十回里，“掉包计”应该是一个极大的关目。这不光是“金玉良缘”直直地给抬上了桌面，还有就是林妹妹的死。先前倒是有些人因为这“极大”的缘故，也就闹得特别起劲，所闹得不外乎是金玉不能这样配，林妹妹不能这样死，家不能如此抄，和尚亦不能如此当等等。其间一些特别深沉的人顺手掺搭着贩卖了一些自称作“真梦”的私货，以为这样就可以轻轻松松地把后四十回“扔在字纸篓里”，其实这种“掉包”更为“拙劣”，也更为“自不量力”。究其本心，还是气不过这高学士“站封面”的缘故。

说到《红楼梦》里的“掉包计”，“拙劣”倒不至于，“不高明”是有些的。而这种“不高明”，却是因为这“掉包计”眼下时不时地还能见着，所谓“如假包换”，到了最后还是稀里糊涂地被“假”的更换了过去。而在戏台上，年年唱，月月唱，却还是有着“狸猫换太子”那些依然吧嗒作响的噱头。

历史是很怕翻这种旧帐的。尤其是中国历史，皇帝有如屋角的耗子换了一拨又一拨，换来换去却依然耗子不挪窝。民元过后，皇帝算是被“革”掉了的，但皇帝的“根子”还在那紧攥着呢！想当年，太祖武皇帝在天安门城楼上把大手一挥，率天之下，瑟瑟缩缩，率土之滨，战战兢兢，全都被挤兑成一片耀眼的红色。不知那两个在月球上留下鞋印的美国宇航员，可曾目睹到这“让地球都抖上三抖”的一幕？但那个“圣乐一奏，百兽率舞”的岁月，我倒不曾经历。接下来就是我的童年，最为关心的莫过于，每年红纸包里或多或少的压岁钱。

总是希望，太多的希望。

居然一次都不曾真正地给“掉包”了过去。人大了世事万物就不尽于此了，而我还是爱做那些奇奇怪怪的梦，正如庄子所言：“其嗜欲者其天机浅”，而原始社会那简简单单的一锅“混沌”，心颇向往之，但要做到真正的“弃圣绝智”、“不闻不问”还是不能够。而眼下的“掉包计”无形中又多出了许多新奇的花样，口号满天飞，主义满地爬，对于我个人而言，也仅仅只能感到遗憾和厌倦，有时也会奇怪，各种“掉包计”掉来掉去，为什么里面却还是一样的货呢？

在贾府的“当家人”眼里，要让那“和尚道士的话”成了真——首先就是“瞒”，也就是“外头一概不许提起”，“组织生活”又当别论；“瞒”的过程中抑或是“瞒不得”时，便少不了“骗”，既然是“骗”，将来的“黄金世界”是少不了的，疯疯傻傻的宝玉，一听见娶的是林妹妹，也觉得当初那一颗交给“林妹妹”的心，横竖也会“带”过来的；正因为是“骗”，那块红盖偷总不能一直就遮着宝姐姐的脸，迟早总有揭开的那一天，也有法子的，赵高不就是玩过“指鹿为马”的游戏么？“糊涂了一阵子”的宝玉，这得有赖于宝姐姐的“说服教育”了，说服不成，索性告诉他林妹妹已经死了，这种无可奶还的法子，实是有效的很！常言道：“哀莫大于心死”，宝玉“仔细一想”，也仅仅只能“无可奈何，长叹数声”了。若用作“牧民”的话，又得时时掂量手中的那根“大棒”了。

有人曾经说过：“经至多不过是一套准提咒罢了，史是一座孽镜台，它能给我们照出前因后果来。”如果还要看个明白，那还得用袖子细细地擦上面的尘埃。凡是一个王朝开始唱“掉包计”时，那就是说离覆灭的时候已经不远了。至于那根和宝玉的“命根子”一样“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大棒”，旧的颜色黯淡了，转而又有新鲜的“血”或是“雪花膏”用来涂抹，甚至还会镶上一层金边。也自然会挣扎着，主动或被动地蹦到下一双刚刚洗去汗泥和血腥的手中，一代代给“接力”了下去。而对于“沉默的大多数”来说，仍免不了被瞒，被骗，被利用……最后被“吸了血去”。有时甚至把这“被瞒的”和“被骗的”、“被利用的”、“被吸干了血的”都统统给踏压了下去，让你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开头不得，闭口亦不得，或者是这“被骗的”也相互“欺骗”了起来，以至于“国将不国”，“天外无天”，整个世界都像西班牙的斗牛，反反复复地在一块红布里打转。乐乎？不亦乐乎！因为偌大的中国，随时都可以准备“死掉几亿人”的。其间，当然也免不了大癞小癞癞子癞孙们，不想成为“白斩鸡”，于是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蹭到海外悠然地作了“寓公”。

而在有一个时代里，“吾乡”吃饱了“观音土”的人们，曾以跳“忠字舞”来消食，看来“王土”这两个字，很久都已“种”下了。可惜吾生也晚，像这样载歌载舞的“场面”却不曾亲见。而现在，倒记起陈四益先生书中这样的一个故事：为了提高小麦产量，山西省制定“地膜覆盖战略”，从上到下一层层逐步“加大力度”过后，某市某县某镇的一位老农，由于没有来得及在公路两旁的麦地覆盖地膜，便被当地的派出所给关了起来，老农一时想不开，在墙上刻下“种麦有罪，千古奇案”八个大字，便向墙上撞去。最后由于媒体的曝光，不得已把昏死过去的老汉放回家，但要老汉在“永不告状、永不反悔”的协议书上签字画押。

如果老农不认识字，那岂不是白白地给“冤”了。而当地派出所的手段，确实比凤姐更胜一筹。尤其是那两个“永不”，虽然没有那金锁和通灵宝玉上的“八字”有趣，但实实在在地体现出了一种时代精神。吾辈摇头之余，打油云：

“旧戏说来老生谈，掉包掉到不新鲜。

“人命怎同麦粒比，串串麦穗只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