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潘帕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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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lio Cortazar在他的小说《会合》(Meeting)里,用切•格瓦拉的口吻,略带调侃地回忆了“祖母”号远征。历史上,这次远征是古巴革命胜利的开始,对“切”本人来说,是投医从戎的转折。1956年十一月,卡斯特罗、“切”和其他八十个革命者从墨西哥Tuxpan出发,穿越加勒比海,在古巴东南的沼泽地冲滩上岸,当即遭到巴蒂斯塔***军的迎头痛击。
小说开始的时候,“切”还没有从老爷船的颠簸中缓过来,虽然现在的情况更糟糕,盘点身边,他左右只剩下六个人。他们一上岸就被敌人的飞机打得七零八落,彼此失散。入夜还听到零星的枪声,可能是Luis?或者Pablo? 最险恶的不是疾病、困阻和弹尽粮绝,(“切”是哮喘患者,夜里发烧,藏身在地洞里);甚至也不是死亡,(八十个人已经扔下了五、六十具尸体);而是和Luis失去了联络,不知他的生死。失去了Luis,谁能带领大家抵达Sierra呢?
Luis应该就是卡斯特罗,革命者在那个年代都用化名,就象“切”只是Ernesto这个阿根廷人的浑号,Che。一个符号,几十年后,当Luis Pablo Ernesto继续停留在一个可你可我的名字上时,Che则变成了一个纯粹的象征:一个时代的传奇,一种理想的缩影。倒回四十年,也许没有人想过“切”会草草地死在玻利维亚,就象在沼泽地里狼狈不堪的“切”不曾想过Luis也可能一上岸就会被打死,现在他觉得恐惧了。
Cortazar创造了“切”的一个幻觉,在幻觉中大家围成一圈,Luis站在中央,靠着一棵大树,他慢慢地把手举起来放在脸上,然后把脸象面具一样取下来。他手里拿着自己的脸走向每一个人,请他们把脸收下,每个人都拒绝,“切”也拒绝。Luis只好摇摇头把脸又戴上。
这个幻觉后来在小说里又重复了一次,“切”从一个被打散了又找回来的同志那里得到Luis的死讯,按照事前Luis的意愿,如果他死了,“切”将是继任的领导者。这一次Luis直接走到“切”的面前要把脸交给他,“切”用双手捂着脸说,“不,求你了,Luis。”这个情节使我想到很多年以后,当“切”离开卡斯特罗独自继续其革命冒险生涯后,事实上无一不以失败而告终。尽管这一次他们会师了,“切”笑得象个傻瓜,但他们的分手是早晚的事。
“切”不是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共产主义者(也许没有人是),在小说里他凭的是一股“无厘头”精神,“In some way the recklessness would have to continue until the end which would perhaps be victory.”(勇往直前直到最后,也许就胜利了)。他的大无畏气质有如精子向卵子的冲刺。有一段在他目睹了身边一个战士失血而死之后,幻想自己和Luis原本可以享受的幸福生活:马黛茶和午后清谈、女人的裙裾和医生的白大褂,陈旧的闲适难免倦怠,使他想着想着转为了藐视和愤怒。若干年勇往直前以后,他换来的不过是混在古巴和帝国主义磨磨牙,如何不让“切”气馁?
“切”说,真正的革命要么成功,要么牺牲(《致卡斯特罗》)。可是胜利和成功达不到理想主义的彼岸,那不过代表天时地利人和,暂时幸存在途中。雪茄是廉价的安慰剂,哮喘才是生活本身。革命,是这个世界唯一适合“切”穿的衣裳。
1967年十月八日,“切”在玻利维亚受伤被俘,次日被枪决。我在另一篇小说(“Don’t Tell Her You Love Her”/ Senel Paz)里读到,那天“切”死的噩耗传到古巴,所有人都呆在操场听广播,没有人愿意相信(可能正因为如此,宣布人是卡斯特罗自己)。“切”不是不能死,但死也该死得悲壮惨烈,怎能随随便便让人抓住给毙了?在某种意义上,“切”重复了Luis的尴尬,人人都把自己的激情和荣耀堆给“切”,不管他愿不愿意接受,他泛滥地图腾化了,铺张到徽章、宣传画和街边的T恤图案,以至于他草率一死使这一切变得荒唐,瞬间成了不可承受的轻。(这让我联想起很多传奇人物不负责任的死亡,比如TC Lawrence JFK J Lennon 林彪、雷锋)。
“切”在临刑前对枪手说,“开枪吧,懦夫,杀个人而已”。红色象征的激情在二十多年后,和“切”一样在一夜之间作古。多不经折腾的一夜,一年不过一个春天,一个春天只用一夜绿满枝头,之前是未醒,之后是沉闷。今天在读到Cortazar这篇小说的时候,借“切”之名,顺便缅怀一下自己的青春,连大三都过去十五个春天了。正如“切”所说,“如今,一切不再刺激,我们更加成熟了。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6:08:22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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