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阅读看作一种视觉行为的话,那么可以说自从有了人类就有了阅读。只不过,那时候先人们眼前的“文本”是日月星辰、山河丛林、春花秋霜、夏雨冬雪……面对浩瀚无垠的苍穹和变动不居的大自然,先人们一定感到惊奇、困惑甚至恐惧,这与今天人们面对无数的文字信息的心理似有相通之处。纸的发明无疑是人类阅读史(也是人类发展史)上最具革命性的事件,具有同样意义的就是互联网络,它们让阅读从一种少数人的特权变成了一种触手可及的大众日常行为,然而它们在促进了知识的下移和扩张的同时,也给人们带来困恼:面对如此多的文本,我们该如何选择?现在看来,这种困惑的蔓延还看不到尽头——阅读已由可否阅读变成如何阅读。
从目的论角度看,如何阅读与为什么阅读密切相关。在最一般的层面上,人们阅读大约有两个目的。一是有趣,把阅读当做消遣时间和生活的一种调料,愉悦身心,今天很多的书籍就是以此为目的来写作的。另一个是有益,也就是为了获得知识,增进智慧。这也就是刘向所说的把书当作药,去“医愚”。这两者要是能结合在一起,当然最好了。Alberto Manguel的《INTO THE LOOKING GLASS WOOD》也许在这方面能给我们一些启示。
翻译者在后记中把这本书叫作《走进镜中森林》,但封面和版权页正式的译名却叫做《恋爱中的博尔赫斯》,和英文名完全无关。翻开目录才知道,这是第二部分第一节的篇名。看起来是出版社或者发行方为了吸引眼球而玩的花招。无论如何,我是中招了:在一堆书中,我首先就拿起了它,并且真的是以为是讲述伟大的博尔赫斯的爱情生活的。当然,它不是。译者说这本书“深刻地表达了曼古埃尔关于人的主体性和自由问题的思考”,意在提醒我们要“保持自身矛盾的权利”。对这样的阅读提示,我真的感到无比羞愧,因为我读过之后,完全没有理解这些,只是肤浅地认为它是一本关于阅读的书,一本讲述如何将阅读变得有趣而深邃的书。
对Alberto来说,阅读与个人智识的成长密切相关。当我们还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学童的时候,《爱丽丝漫游奇境记》对我们来说是印在“奶黄色纸”上的“散发着神奇的木香味”的玩具,阅读它是一种享受,不需要理解与思量,只需跳跃着“让自己随有力的故事之流浮动”,然后自己变成了爱丽丝的旅伴。不过,当我们渐渐长大,会在其间觉察到一些宏大而深邃的东西。比如,“白骑士”正在我们的现实世界的走廊上疾走;而“名字”的追问与存在则变成了一个哲学问题。Alberto同时指出,对阅读者来说,“最好的向导是读者自身的奇想——对乐趣的信任和对偶然性的信仰”。有时候,带着明确的目的去阅读,不可避免会造成巨大的压迫感,丝毫感觉不到阅读的乐趣,当然更没有发现。
在Alberto的阅读史中,个人的社会体验也常常影响到其阅读选择和思考。七岁的时候,一个陌生男孩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公车上叫他“犹太人”。这成为作者最深刻的人生记忆之一。在不断的阅读中,他常常想起这个故事,并且思考关于犹太人的经历和身份问题。个人的成长记忆与民族的集体记忆成为Alberto阅读和写作重要的泉源。当然,阅读也是他进入世界的一种方式。作为一个与博尔赫斯有着不同寻常关系的人,Alberto的阅读自然受到这一经历的影响;作为一个出生并成长在压抑时代的阿根廷人,Alberto的阅读体验与集权政治、纷乱时局显然也有剪不断的关联;作为一个密切关心现实的人,Alberto的阅读当然也脱离不了电脑时代带来的冲击……所有这些体验,与阅读相遇,然后思考,凝结成一篇篇神奇的文字,展现在我们面前。
当然,严格来说,这本书并没有直接告诉我们有哪些方法可以让阅读变深邃,当透过作者的阅读史,我们或许可以获得一些非凡的个人感受。就像作者所说的,在直觉和随意中,“我们读的书照亮一件物体、一种情绪或一种认知,帮助我们命名一块石头或一棵树、一阵狂喜或一阵悲哀、爱人的呼吸抑或小鸟的啁啾,告诉我们这是长久牺牲之后我们心灵之所在,或者那时伊甸园警戒的哨兵,或者我们听到的是圣心修道院旁的吟唱声。”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6:07:03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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