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圆《金色的永生》

一口气读完《小团圆》，竟然对盛九莉和邵雍之的爱情没有任何印象，记住的是九莉庞大家族里细碎零散的人物和故事。闲置一个月，又重新翻过《小团圆》，这一次，是认真的冲着爱情去的。

第二次读，才明白《小团圆》为什么开始于“等待的恐惧”，也结束于同样的片段。那是九莉最深刻的记忆，一段没有前程的爱情，在等待决断时陷入无边的恐惧。

九莉和雍之，两个有才华的人，相恋于欣赏、崇拜、理解、懂得。那时，他们是真心的。于九莉，那种最初的美妙，便是“金色的永生”。他们的分离，不是因为战争，不是因为“汉奸”，不是因为政治，只不过因为爱情的忠诚与背叛、专一与滥情的矛盾。

九莉是谁啊，她是张爱玲。她那么骄傲，骄傲得不屑于与雍之的其他女人“吃醋”。她不在乎雍之以前的女人，她在万转千回之中等着他，以为她的热情可以得到与之相匹配的回应。然而，雍之又是谁啊，是胡兰成，一个自恋的、虚荣的、自负的、滥情的、自私的男人，虽然他曾很爱她，但是不会因为爱她而放弃爱或者搞其他女人。他们之间隔着一个“中原”。她是新女性，她无所谓“一夫一妻制”，但是她忠于爱情的独占性。而他，和女编辑搞一夜情、和小护士调情、和收留他的日本军官的老婆睡觉、和庇护他的同乡的先父遗孀同居，却嫉妒她与其他男人，验她的身、查她的信，就和色迷迷的乡下老地主是一个水平。他的自恋程度，令人发指；他不断的、得意洋洋的，在九莉面前诉说他与其他女人的爱情，甚至期望九莉妒忌。难怪到后来，九莉连杀他的心都有了。

有人说，张爱玲的人生只有三十年。她三十岁之后的写作，始终是回忆、描写她三十岁之前的经验，尤其是与胡兰成的过往，在写作中艰难的零星的释放。终于，在《小团圆》中，急切的、念念叨叨的，说完了这个故事。张爱玲说：“这是一个热情的故事，我想表达出爱情的万转千回，完全幻灭之后也还有点什么东西在。”我想，幻灭之后还在的，大概就是那短暂的令人唏嘘的“金色的永生”——有多少庸碌之人，连这也不曾体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