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元华的行吟之旅》
文/李毓
卜元华先生的第三本散文集《行吟絮语》问世半年了,从有幸结识先生到现在已经八年,先生的书也已结集出了三本,作为受他教益多年的学生,不止一次尝试提笔写点有关先生的文字,但真正待到落笔,才感到以我粗鄙的学养,贫乏的文字是远无法解读先生的内心世界和精神领域的,却又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于是,仅以我与先生多年的交往,以我所了解的先生的人格,以我所能够的对其文与人的理解,作以浅尝
1999年夏秋之交,正值先生的第一本散文集《百情集》问世之际,先生应邀来我厂讲课,因得与先生相识,蒙先生不弃愚钝,从此耳提面命,不吝指教,让我这初涉文学者感受到文学的独特魅力,并在这条道上蹒跚前行。
先生常教导我:“文学是一条孤独的道路,只有潜下心来,才能作出好文章。”在“人生得意须尽欢”,透支快乐,透支健康,透支能源的当今社会,他几乎从不涉足KTV、按摩房、麻将馆等场合,他总说时间太少,要读的书太多。因此他“大隐隐于市”,闹中求静。他这样写他到图书馆任职时的心情:“一想到那任你采撷、吮吸的浩瀚书海,想到文献资料举手可得的捷便,那无法抵御的诱惑便把我从红火热闹的办公室拽进幽雅沉静的图书馆,虽然,有人笑我走进‘被遗忘的角落’。每天,我踱步于宽大的书库,志得意满的目光巡视着这块渴盼已久的地方,为自己与书缘分非浅的幸运所陶醉……”(《不解之缘》)。阿根廷作家、国家图书馆前馆长博尔赫斯曾说过:“我心里一直都在暗暗猜想,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我想这句话同样是先生的心声。寒来暑往中,当他形单影只地往返于家和图书馆之间时,有多少人在声色犬马中沉沦,在灯红酒绿中迷失,只有先生始终固守着自己的精神家园,不懈的追求使他身上具有了一种特有的气质,有人说是书卷气,我认为是一种“雅”气。这雅,非时下流行的附庸风雅,也非一般的雅致,而是“博雅”,是无欲则刚的傲岸,是洞悉世事的从容,是墨香茶韵的濡染,是宠辱不惊的洒脱,是忘情山水的悠然。
如先生自己所言,在大多数时候,他是“讷言”的,而且越是热闹的场合,越显落寞。只有与兴味相投的好友在一起,遇到合适的话题时,他的思想闸门才会豁然打开。此时的先生与平日的沉默寡言判若两人,他深邃的双目熠熠闪光,他讲“仁者爱人”的孔子;讲“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脯”的周公;讲韩信、魏延的悲剧;讲蔡邕、王维的多才;讲长安八水、秦汉四道;讲狄更斯、普鲁斯特;讲列夫.托尔斯泰、陀斯妥耶夫斯基;讲希腊、罗马,《旧约.新约》。此时,你会发现,在他那看似冷漠的外表下,原来竟汹涌着如此火热的激情。而先生表达感情的方式也同样如此,克制隐忍的笔调下蕴藏着喷薄欲出的感情:“深秋黄昏,天幕低垂,我在站台转转悠悠,女儿脸贴车窗望着我,说笑的习惯于我俩一下陌生了。……我一时窘于不能做出得体的挥手动作,竟顾左右而望他,让车开远,不敢追视……”(《女儿,走向成熟》);“整理妈的遗物时,他啥都不要,只拿了一枝又短又小的黑杆子钢笔,他说:‘这笔是我没工作时五角钱在旧货摊上买的,我走时给了妈,妈一直用着它。’”(《三哥》)。这种“惟见江心秋月白”、“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手法令先生的文字蕴涵了巨大的张力。而这种手法在《京华秋意》中运用得更加炉火纯青:“啤酒剩下半杯,菜没动几筷,我们起身走去,任那张摆着菜肴的桌闲在空落的街上。”寥寥几笔粗线条勾勒,虽无一字描写内心活动,却把悲凉的心态刻画得淋漓尽致。
从《百情集》到《心旅足痕》,再到《行吟絮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先生的创作足迹大致分三个阶段:以《母亲》、《春天的记忆》、《白发偷生》以及《清姜明月夜》、《渭北,那场秋雨》等为代表的第一阶段;以《夜宿松潘》、《巴东夜雨》以及《雅安的诱惑》、《风中的康定》等为代表的第二阶段和以《多情的蓝桥》、《九嵕春意》以及《山乡双璧》、《祖庵的诗意》等为代表的第三阶段。在文学这条道路上,先生从不懈怠,孜孜以求,不断超越,不断提升,以与日俱增的阅读量为基础,站得更高,眼界更广。
第一阶段以亲情、友情、乡情为矿脉,以对往昔岁月的追缅,对亲人朋友的怀念,对故土乡音的歌吟为主体形成了他的情感类散文系列,这部分着重表达作者的感情诉求;从第二阶段开始,先生的写作方向有了明显的转变,他开始从关照自己的内心世界转向身外的大世界,他以行者的身份访谒,以学者的态度考证。他总能从无景处看风景,也许在别人眼中仅是一丛荒草,几通残碑,却总能引发他思古之幽情,他常说,他的旅游并不为赏景,只为寻找一种感觉,我想这种感觉就是他与山水自然,与历史人物进行心灵沟通的桥梁。先生能于无景处观景,不仅仅在于他独特的审美视角,更赖于他厚实的人文底蕴,荒芜的草滩,散落的石雕,在他眼中无不承载着沉甸甸的人文内涵。
最喜欢先生在《乾佑河上》描写雨的一段文字:“尤其在你毫不觉察时,突然前面山头云过雨落,……那雨麻点点掉在河面,无声无息;疏落落扑上头脸,风爽雨清,全不似梧桐细雨的惆怅,西窗夜雨的缱绻,檐间积雨的絮烦。……那一天雨线如被峰刃腰斩,倏然失落山水间。恰似旅中站台,偶遇异乡知己,匆匆一握,掌中余温尚留,人却早已各自东西。” 艺术性地表述和语言的诗化是先生第二阶段创作的明显特征。
而先生第三阶段的散文虽然与第二阶段同属游记类散文,但这一时期的创作明显开始向大散文转变,一般由这几部分组成:艺术家的优美描述,学者式的严谨考证和哲学家的缜密思索:“那年,李世民杖出清泉,遂让一旁的魏征以文记之,大书法家欧阳询书丹,富平李姓石匠刻石。此碑以三绝名扬天下:李世民的贞观之治、魏征的文才、欧阳询的书法。……后人有将第一绝去掉,将李姓石匠之雕艺列为第三绝的,我以为甚是有理。在当时,石匠地位卑微,难与重臣名士相比,但其精心雕刻的石碑,不但将书法家的艺术真性悟传到惟妙惟肖,而且整个碑的造型和纹图的精致、大气都是我所见到的石碑之最,其艺术价值并不低于前二者。何况贞观之治是一个时段,与碑的自身价值关系并不直接”(《秋到麟游》)。
我常叹服先生脑容量的巨大,身处图书馆这样的信息海洋,对一个勤奋好学之人,涉猎面广是必然的,但像先生这样对一些领域涉足的深透,已远超出了一个普通作家的范畴。时下流行“学者型”,我不愿把这个现成词汇套用于先生,但先生之广博和精深是他作品受到慧眼青睐的根本原因。在当今这个大众写作时代,先生的确不算高产,因为他坚守自己的文学操守,赴炎趋势的不写、歌功颂德的不写,艳情低俗的不写,无病呻吟的不写,他绝不会为迎合大众审美情趣而放弃自己的“阳春白雪”,只有真正懂得文学、尊重文学的人才会发自内心地喜欢先生的作品。
此文收笔时,先生那清瘦颀长、踽踽独行的身影又浮现眼前,在我的脑海中,先生永远是这样行走的姿态,他行走在青山秀水间,行走在文山书海间,也行走在荆棘与鲜花并生的文学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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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5:58:56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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