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爱散文的,但对她却有种本能的信任;我不爱她的文字,却知道她写的每一本书。
那本《木已成舟》搁在老家的书柜上,翻过很多次,一直没有细读,保持着擦新擦新的外形,里头的图片却张张精致,一派异国小情调,正和小女生的胃口,那是读书压力下的精神家园;
这次还是借来了《永不拓宽的街道》,在光合作用读过,她那种用虚构或真实的故事来描述一条街道的形式让我很是欢喜,城市文化,没理由总是艰涩的建筑术语和密密麻麻的图纸。
没有归还日期,图书馆只要求不损坏涂改。环境越宽松,对自己就越有理由宽容,放了很多天才觉得得看看完做个了结了。
独爱《华庭路:雪》。
刚看到一豆友说不想做节选,可是看到好的段落还是忍不住要摘抄下来。呵呵,我想这是读书人的通病,都怕错过了好的东西。你也不信任电脑,一定得手写在一个小本本上,多数时候是不会再去翻看的,但还是乐此不疲地记啊记抄啊抄。郑玲也是这样,她说这是一个寂寞读者的习惯,好像认定自己的读书心得永远找不到知音,只能与纸笔密谈。
故事(这其实还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呢)发生在新年,她却要一大早就去KFC打发时间,这可是中国人的团圆日啊。可是,除了过年,中秋、元宵,这些节日我也不都是一个人过吗?每到这样的节日都能感受到一种异样,我总是凑到人群中去,受虐狂似的感受他人的幸福,心下酸楚能体会却说不出来,陈丹燕替我说了:那是一种类似失望,却又感到紧张的压力,好像它要迫使你必须很快乐,很圆满。
孤独,是整个行文的关键词。你有没有看到过那么一种人,或许他并非孤僻,因为他们能和每一个人热烈交流,有很多朋友,但他们仍习惯一个人做事,比如吃饭,健身。我是佩服那个郑玲看到的女人的,她有勇气在新年的清晨一个人在健身房跑步。然而,过了“虽然寂寞,但还有模糊期待”的年代,郑玲觉得这是对私生活中的寂寞的泄露,是令人尴尬的。在她的人生定义里,孤独或是单身的寂寞就该好好掩饰,不然就如同在更衣室里女人们脱得光光一样,让人心生厌恶。
可是现代人有几个人有真正的朋友呢?
今天领导说她女儿的故事,这是一个可受人欢迎的小姑娘,才上幼儿园,每次班上有同学生日邀请朋友帮他一起发糖,她女儿一定在受邀范围内,可是,爸爸妈妈问她谁是她的好朋友时,她想了半天,哭了,她不知道谁是她的朋友。
人,归根结底都是孤独的,越早适应越好。
终于写到街道了,这个若隐若现一直作为线索穿插在内的灵魂。他们进入老城区狭窄的街道,兴国路、武康路、永福路,租界时代造的旧楼房被连夜的雨打湿了,多年废弃不用的壁炉烟囱摇摇欲坠地站立在红瓦的屋顶斜坡上,这就是郑玲从小生长的街区,一个保留着布尔乔亚气氛的老街区——失修的20年代旧公寓,40年代旧洋房和70年代到处栽种的泡桐树。红瓦屋顶上树立着的废弃了的壁炉烟囱,从花园的矮墙里探出来的紫藤,街角的法式面包房里灯火通明。这就是所谓的海派情结吧,不是一个过路人或是旅客能看到的。
说到老人,那些城市的组成者,郑玲感到了害怕,他们不是跟着子女去了新城区,过着无所事事遛狗带孩子的生活,就是在老家守着仅有的一点年轻记忆卑微过活。这两种形态可能并不只是在上海,每个城市都有,比如杭州,总有那些非要在上班族上下班时挤公交的人,总有那些在排队买饭的时候和打菜生争执的人,总有那些倚老卖老插队挂号的人,他们觉得年轻人应该谅解他们。可是,谁来体谅我们呢?老而不尊,真是一种可悲。
唉,我和郑玲一样,明知这样想未免太苛刻无理,却又忍不住。
写字的人还有个通病,就是擅于观察,以旁人的一举一动来决定自己的心情。我最常做的就是在咖啡馆看对面后面旁边的人,因为我不会因为肚子饿狼吞虎咽懒得看,也不会因为忌怕他人一顿揍而不敢看,咖啡馆那样公众又私密的地方足以让我看了又看,想了再想。郑玲也是,她把对面那对年轻情侣描绘地细致极了,就连他们的对话都听到了。女孩总是说“无聊死了”,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无聊,怎样才可以不无聊,这句话成了口头禅。
新年第一天还是美的,因为下雪了,江浙一带对于雪总是怀有好感的,能给人带来奇迹发生般的快乐而顺从的心情。白色的小雪片细密地从灰色的天空落下,飘渺而迅速,街对面的旧楼房变得朦胧不清,仿佛一个印象派画出的梦境。因为少,大家习惯性地边走边抬头看天空,确定那是真正的白雪。而寒冷刺激下的通红也是最美艳的。
华庭路出现了,在它的深处覆盖的是处女雪,没有脚印。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5:56:24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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