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还是开小栖书集时批进的,彼时在自个的小书店里读过其中一两篇小文,淡淡的,喜欢。
这半年闲云野鹤,对植物的兴趣倍增,翻看各种植物画集、图鉴之余,想起了汪老先生的这本书,遂在书架里翻了出来,细细的,阅读。每天也不过两三篇的样子,一看就是半个多月。
却原来同是心思细致之人,小小的一花一草一鱼虫,倒也是能陪伴着人生道路的起伏跌宕,在回忆里渐渐生动,在心底里默默感动。
小时候都盼望着春天,等着斑鸠叫单声,等着一棵榆梅稍经一触,落下碎碎的瓣子,等着重新着色后草。
躺着看云,嘴里含着一根草,草根的甜味和它似有若无的水红色是自然最舒服不过的巧合。
“园子里的什么花开了,我总是第一个发现。”汪老先生小时候心思倒像个女孩儿。他让祖母佛堂的铜瓶里的花常变常新,让供在父亲帐边的桂香透帐,放在母亲妆台上的,是养在白瓷碟子里的冰心腊梅配着鲜红的天竺果;连佣人小莲子头上的海棠花也是他精心折来的。
坐在那儿看表姐姐绣样写字,可以看见绣球花一点一点地开,然后无声地落两片在花梨木桌上。
坐在那儿看云从树叶间穿过,壁虎在浓叶处爬,蜘蛛网上苍蝇在挣扎,花天牛在吃一片葡萄叶,金雀花开得热闹,引得蜜蜂如约而至,波的一声金声吐泡,看鱼的妹妹看见自己。
带了一块带筋的酱牛肉或一块榨菜,倚卧在龙爪槐的横枝上看小说,读唐诗;或是看隔壁抱草打水的小尼姑,想像着园后有个不断在花树下转圈的土地花神。
汪老先生说他的脸上或有童年带来的红色,那它就来源于那座老宅的花园。因了那花园,他的记忆中有了菖蒲的味道,那怕是菖蒲那一串串的花影从未在记忆的花园里开过。
长大了,“校园花圃里的一大片美人蕉赫然地开着鲜红鲜红的大花,我感到一种特殊的,颜色强烈的寂寞。”记得我在读医科那会儿,看到校里一大朵一朵的白丁香也有过这样的感觉,不知为什么,也许那时候青春正当,心驰神往背后却总有一点点的孤单和自以为是的迷茫。
成人了,虽再不能逗草栽荷吃蛳螺,但汪先生却仍关注一花一木一鸟一趣,熟稔葡萄月令闲画马铃薯花,南山塔松伊犁鸠鸣。连去趟美国都不忘看花,说“美国真花像假花,假花像真花”倒是绝妙之极。
老年了,又把自已的文字比作蒲草,比作公园里不种、画家不画、诗人不题咏的“晚饭花”。
文字平淡,却于四季蔬果、花尘草影中深藏温情,意态悠远。
也许,也许等老了,也和三朋两友一起,研究研究在很远的地方进行的战争,谈谈中国的线装书和法国小说,种上几盆兰花,披拂的兰叶,素雅的兰花箭子,喝着用细瓷盖碗盛着的“缜绿”,不知身在何处。
其实,其实,更可能出现的场景是,两个人坐在朝南的小炕桌前翻着老相册,窗上养着几盆不开花的千叶、文竹、万年青;喝着倒在粗拙陶土盅里温好的百年竹叶青,也一样不知身在何处……
万物静观皆自然,四时佳兴与人同。和汪先生一样,看花之光芒色彩身世心情,听鸟之抑扬顿挫喜怒哀乐,思树之岁月更迭幽古情长,感草介之渺小伟大顽强芬芳,这样的人生,即使平常,也多少会有些意外的惊喜,即使惆怅,也是狗尾草一样很淡很淡的惆怅;即使寂寞,也是白菊花一样的寂寞吧。
读着汪先生的文章,即使“秋声拂长林,寒蝉抱叶飞”,也自觉得是"草木总有情,人间送小温"呀。
PS:有书友对书的插图颇有微词,我倒觉得很好,编辑找得不易。相对于西人的可以乱真的植物图鉴,明清的植物画集野意盎然,灵动写意倒是与汪先生的草木小文相映成趣:)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5:55:10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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