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不受他人感想干扰的私人阅读中,对麦卡勒斯那些孤独的描述对象,最能获得感应的是经历成长之痛的青春期女孩。在《婚礼的成员》里,是弗兰淇。在《心是孤独的猎手》里,是米克。
在已届中年的咖啡馆老板比夫的眼里,那个12岁左右的米克有着瘦长的身子,灰亚麻色的头发,穿着卡其布短裤,蓝衬衫,网球鞋,第一眼看去象个男孩。有时会拖着几个流鼻涕的弟弟,除此之外,总是单独一个人。比夫在咖啡馆里等待米克的到来,她的粗鲁和孩子气奇怪地占据了他的心。成长中的米克就象打磨中的瓷器,粗砺、紧绷却又锋利地划过他单调而滞钝的生活。
在米克身上,被划分出两个地方——“里屋”和“外屋”。学校、家和每天发生的事放在“外屋”,音乐藏在“里屋”。那是一个对音乐极度敏感的孩子,总有一首钢琴曲或是其他曲子,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她有着惊人的通感能力,莫扎特的曲子——“闻起来有春天雨后的味道”,“有时候他的音乐像是五彩缤纷的水晶糖,有时候却是她所能想象的最温柔、最悲伤的事物”,让她每次听时心脏都会缩紧。而贝多芬的第三交响曲,“音乐的开头像天平一样,从一头摇晃到另一头。像散步,或者行军。像上帝在夜里神气活现地走路。”而第二乐意竟是黑色的,“不是悲伤的,但整个世界都死了,都黑了”。安静、隐秘的夜晚,米克坐在别人家屋外的树丛里,听着屋里的收音机放出的音乐,感觉象这样美妙的音乐简直是世上最令人伤心的事。她被音乐击中了,在听完第三交响曲后,她轰然躺倒在地上,抬头看着天,音乐给她留下了伤害和空虚。
越是敏感的孩子,在成长中丧失的越多。她盼望能有一个地方,可以大声地唱歌,但是她没有自己的空间,有些曲子,太私人了,没法在挤满人的房子里唱。她的梦想——她作的曲和画,以及一把破琴,只能藏在床底下的一只大帽盒里。她省下午饭的钱请人教识谱,这让她整天都处于饥饿中。然而不久以后,她弟弟巴伯尔射伤了邻居的小孩,为了赔偿,她们全家陷入了困境,她不再有午饭钱了。于是,她再也无法待在“里屋”了,而是被家人打扮成16岁的样子去荐工,成了一名普通的店员。
象打磨到一半就被遗忘的坯具,丧失了成形为瓷器的机会,她提早介入了现实生活的磨损中,一下子蜕掉了青涩的外壳,卡其布短裤替换成了裙子和脱丝的丝袜,一径地粗砺下去了。 “里屋”的音乐象被锁在了离她很远的某处,让她再也触摸不到。
成长是否必须付出丧失幼细内心的代价,也是否只有粗壮的心脏才能对付贫乏的生活,从孤独走向群体是一种必须的进化还是选择性的妥协?
我只看到,夏季的花朵在9月开始凋落,最终一朵也不剩。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1:03:42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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