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法变成别人”
赵松
费利尼是谁?很多年以前,在一家盗版碟小店里,朋友把《扬帆》递给我,“费利尼这个家伙很不错”的时候,我就是这么随口问的。于是我买了那个片子,还有《卡萨诺瓦》。后来都看了,还有别的一些,不过都忘了,倒是记住了费利尼这个名字,还有一个小段子:
一个出租司机问他,费费,您为什么不拍些我们能看懂的片子?
他说,因为我拍的是真相,真相总是暧昧不明的,而只有谎言才是一看就懂的。
每次看到他的名字都会有种盲目的亲切感,但我始终都没再动过看他的那些片子的念头。直到这本叫作《我,费利尼》的书出现在我的眼前,并且读了几页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对这位老先生的忽略实在有点不像话。说实话,看到封面上他的那个样子,我就觉得眼前的这个费利尼跟我想象中的那个世界著名导演并非一个人。要是那副花镜换成墨镜搭在额头上的话,你就会把他当成《教父》里的黑手党头子,眼光深邃而充满距离感,尾部上挑的眉毛使得肥硕的鼻子显得坚挺,而紧闭的薄嘴唇则把那种多疑而骄傲的本性显露无遗。比这副面孔更令人受到触动的,是他说话的方式。
“我没法变成别人,如果我还算懂得点什么的话,就是这个了。”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开篇语,成了你的引领者,引导着你的眼睛、耳朵,乖乖地跟着他的声音(没错,是声音,而且是翻译过的)进入他的世界,“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可大多数人都不了解这一点,没人能真正捕捉到真实的世界……”就这样,你跟着他的声音,走完了他的充满幻想的一生。不用等到最后一页,看完第一章就可以断定,就算没有拍过那些片子,费利尼,这个意大利男人单凭这本书,同样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对于这个喜欢沉湎于梦境与幻想的家伙来说,电影是其梦幻的延伸与重构,“我的生活就是拍电影。拍片是天底下最刺激的事,”然而他并不喜欢谈论,“我可以理解为什么大家都想当电影导演,但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想要听人家谈拍电影这件事。”在这部书里,作为生活的一部分,电影被他随意而又巧妙地与日常生活中的人与事交相渗透在一起,自然而然地缓慢呈现出来,如同透过窗口的斑驳光线。更多的,他谈论生死、友谊。他讨厌虚伪的时尚、讨厌电视和广告,可他后来也拍了两部很艺术的广告片。而让他喜欢的,却不只是梦幻世界和电影,还有罗马,在罗马大街上开车兜风,独自画画,还有看伦伯朗、提香的作品,还有遥远而又充满活力的美国,当然,还有女人。
“我欣赏女人纯真的部分……我向来很怕女人……我把她们提升到女神般的崇高地位……我确信自古以来男人就是为了女人而戴上不同的面具……喜欢女人的男人会永葆青春……”面对女人,跟很多男人一样,他充满了矛盾,有时甚至有种“公蜘蛛一样的迷惘”。对于男人渴望让很多女人跟自己和谐共处的梦想,他残酷地提示道:“但事实上,她们宁愿肢解他,这个人拿走手,那个人带走腿,还有人剥走了脚趾甲,她们宁愿占有一具死尸,也不愿让别的女人称心如意。”话虽如此,在他的一生里,女人始终都在扮演着给他以灵感、幻想和创作动力的重要而多重的角色。
实际上,这本通过口述记录形成的自传,它的好处在于避免了那种通过文字书写回忆录的刻意的感觉,同时又获得了口头文学的那种随意、自然、充满智慧而又生趣盎然的味道。而透过这种自述,他的那种纯真感觉似乎从未有所消退。“不管是过生活,还是拍电影,保持纯真是十分重要的。说不定从一小段动物尾巴的另一头最后可以拉出一头大象。重要的是你必须对生命采取开放的态度,如果你做得到,就会拥有无限的可能。” 当然,他很清楚的是,置身日常生活中,这种感觉保持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用他非常喜欢的《舞国》里的那位修士的话说就是:“凡事皆为神迹,唯需用心领悟。”
2006年7月30日星期日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5:45:00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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