柑橘与柠檬啊《查理该死》

亲爱朋友指挥我，在当当上帮他订书。我自作主张给他十二岁的女儿订了一本《柑橘与柠檬啊》。

我手头正看了三十来页的这本书。封面淡雅素简有品味，插图是大陆不多见的认真作品，非常精美。此外还有惊喜，书里夹了四张藏书票奉送。全书第一人称，以家中最幼儿子小托的口吻朴素叙说，我分明通过幼小孩童的眼睛看到了爱、友谊、宽容，我甚而还闻到了树木叶子的味道、花朵的香气，听到清清小河的潺潺、飞鸟走禽的欢娱。当然，象所有儿童书籍，作者并没有忘记在里面安插狠心的狼外婆、凶巴巴的老师，和很坏的上校地主。还有，爸爸忧伤但圣洁的死亡，和小朋友心中的寂寞和谎言。

综上所述，我想，我是有充分理由向小女孩推荐这本书——是的，她这个年龄，含苞欲放，目光清澈，充满好奇，无惧世界，应该会喜欢分享一百年前一个英国小朋友的童年故事。

书已订好，当当在准备送货。我捧牢书本继续阅读。

啊呀呀，柑橘和柠檬好象变了味道，不再芬芳。天空虽有阳光，但是空气紧张，开始要打仗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火没有放过这个英伦小镇。再往下看，更不对了，小朋友小托和他亲爱的小哥哥查理变成了士兵，哥儿俩要上前线，和德国人在生死线上拼杀打仗了。气氛急转直下，我仿佛看到一只被宰杀的鸽子血淋淋地扔在盛开着玫瑰的彩色花园里——作者瞬间就把丑恶的死亡与杀戮带到我们面前。

从小就非常厌恶看战争片。生活本已足够残酷，现实虽无硝烟亦如战场。我很不愿意自找痛苦，再让所谓的战争片来教育我们人性的丑恶、欲望的残酷、生命的可贵、和平的美好。

但就此放下书本半途而废也不是我的习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结局非常悲哀：为了照顾战场上受伤的小托，同时也觉得中士下达的马上冲锋战斗的命令太过愚蠢，哥哥查理拒绝服从，后被自家人的军事法庭判处死刑。

看完心里很难过，鼻酸不已。我非常后悔我的推荐——这本书，根本就不很合适儿童。

掩卷再忖，一个非常小众的想法从心底窜出，逐渐变得强大。为了证明自己的小众，我上豆瓣看了一下，又倒过来翻看了书里带着的所谓前言后序——果然，安意如说了：“（查理）是个忠于自己的真正的男人”，赵宇说了：“（查理）坚守了个人的良知，是个英雄。” 豆瓣的书评几乎也是一面倒——查理不该死，他是个听从自己的心，敢爱敢担当的男子汉。甚而，查理的罪名“懦弱罪”，也被大家批评为“莫须有”。

我同意受人追捧的“成人内心仍然是孩童”这一说法。 可是在某些大的问题的判断上面，我们不必自欺欺人，假装自己还没有长大。

比如，对查理之死的判读。

我已说过，我对于查理之死非常难过，我也痛恨战争，等等，等等。可是，think twice，作为身处战场最前线的士兵查理，他有什么理由在战火正炽的时候只是因为觉得中士愚蠢（中士的前进口号是“进攻到底，保卫家园”——非常正气凛然，而且伊也身先士卒地冲锋着）、弟弟需要照顾而拒绝执行冲锋的命令？说白了，作为军人的查理完全丧失了职业道德，根本无视士兵操守。英国军事法庭并没有冤枉和错杀他。此外，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在同伴突围的时候，躲在防空洞里的哥儿俩甚至希望中士死在战场上，这样就没有人回过头来追究查理了。大家在一面倒地称颂查理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哥俩同样有人性的自私和阴暗呢？

一样是打仗，电影《拯救大兵雷恩》说的是八个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搭救一个大兵。应不应该、值不值得、是愚蠢还是高尚、谁的生命又比谁的昂贵，这些问题始终贯穿全剧。大家都有父母兄弟，每个人都渴望活下去。即便道理如此明白，没有人中途退缩，只因为，他们是军人，军令如山。

谈回本书，这场持续四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英国方面共有三百多名士兵被自己的军事法庭枪毙，罪名是懦弱或擅离职守。直到今天，英国***仍然拒绝向死者亲属道歉，也不承认判决有任何不公。

是的，是没有什么可道歉的。如果一切是错，该反省的是我们整个人类。我们应该为自己人性中与生俱来的自私、邪恶、残忍和暴力而感到羞愧。

相信我，不仅是查理和小托，也不仅是汤姆汉克斯们，无论和平还是战争，我们从来就没有选择。

PS: 不知是编辑的安排还是译者的无畏，这本书附着英文原文，很有些不怕PK翻译水平的味道：不买账的就放马过来探讨一下。非常喜欢这样的open minded。翻译的水平也真不错，经得起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