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鹅旅行记（上）《长大后看童话》

世界上的文学作品随着历史的发展层出不穷，无论是风格形式，还是思想意识都在不断地变化，接触的多了不免会感到迷茫和苍老，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就要做一次归零。童话对儿童是崭新世界的开始，对成年人则是亲切的回归。再一次听到因果直接的故事，再一次读到简单真挚的感情，是一种精神抚慰也是一次反省的机会。

除了广为人知的安徒生、格林童话，还有一些迷人的作品是熟识它的那些人的珍宝，例如日本诗人宫泽贤治所写的感人忧伤的《银河铁道之夜》，英国人格雷厄姆的颇富人情味的《杨柳风》，以及这本充满自然壮丽风采和北欧神话传说的《骑鹅旅行记》。

孩子们读童话是几乎没有判断的，也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在吸引着他们。回顾我们过去所读到的那些故事，剩下的模糊印象则像是心头的迷雾。所以对于大多数人，童话是一种边缘的艺术形式，它的影响虽广但并不被人认真对待，最后竟成为成人精神世界的繁星，只是偶尔遥远地眺望一下。这样的现象在文学范畴应属特例，使得许多成熟童话作品的价值都没有被充分肯定，就更提不上被利用和学习了。

《骑鹅旅行记》全书近四十万字，从单线条上看只讲了一个故事：小男孩尼尔斯因为品行恶劣被变成了小狐仙，又偶然地骑着自己家的白鹅随雁群飞越了整个瑞典，最后他摆脱了自私的秉性变成了忠诚善良的孩子回到了家中。可这只不过是穿珍珠的那根线，真正熠熠生辉的是书中所展露的大自然的万千生机，是那些美丽的故事和古老的传说。在本书的末尾处，作者把她也自己写进了故事，让我们了解她创作的初衷。从拉格洛孚的经历来看，她对瑞典的民间传说有充分的积累，并在本书之前从事过一些神话故事的创作，但她意识到光讲些故事是不够的，她想要写的是一本富有教益、严肃认真和一句假话也不讲的书。因为除了巨人和精灵，她还想让孩子们看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劳作的人们，了解这个国家的地理风貌，体会动物和植物的生存处境。作者把对家乡的热爱发展成了对整个瑞典的赞颂，通过脚踏实地的研究和考察，为本书奠定了深厚的现实基础。

但收集素材是一回事，如何把它们构建起来则是另一回事。拉格洛孚的创作才能同许多大家相比并不逊色，她对结构和节奏的控制力非凡，在运用事物之间不乏空灵的美感，许多章节都充满了诗意的迷人色彩。

在鹤舞表演一章，先是用乌鸦无聊和兔子的混乱作为开场，接着红嘴松鸡的歌唱煽动起了动物们的热情。就在这欢快的气氛之下，狐狸斯密尔的出现像是突然出现地低音间奏，他因在这特殊的节日咬死了一只大雁，而被整个族群驱逐，为之后的故事做下了铺垫。狐狸逃走后，又回到了动物表演的主题，马鹿的角斗令动物们热血沸腾，差点出现疯狂的战斗。此时鹤舞大会的高潮来临：“那些灰色野鸟就像披云带雾一样飞了过来……他们的舞蹈奇异而别具一格，就像灰色的影子在做游戏，使人目不暇接。这种舞蹈好像是从荒凉的沼泽地上空的云雾那里学来的。在他们的舞蹈里有着一种魔力……他们的舞蹈显得粗犷，而激起的感情却是一种甜蜜的憧憬。此时此刻再没有人想到斗争。相反，所有的动物，有翅膀的和没有翅膀的，都想无限高飞，到太空去进行探索，想遗弃自己笨重的肉体，飞向天堂。动物这样异想天开和向往生活背后奥妙的机会每年只有一次，就是他们看到鹤舞大表演的这一天。”

与许多童话不同，这本书中的动物并没有沾染太多人性，大部分仍是按照他们本来的习性所塑造出来的。最开始出现的大雁们眼睛发着亮光，好象后面有一团火在燃烧，脚掌却磨得破烂不堪，显示出他们都是生活在荒原上的穷光蛋。还有狡猾漂亮的狐狸斯密尔，那些爱偷银汤匙的乌鸦，生活在芦苇丛中的绿头鸭，骄傲的天鹅群。让我们看到野生动物的方方面面，以及同人类之间的矛盾和友情。

在地貌和城市方面，作者穿插了大量的神话传说，把写实和想象巧妙地糅合在了一起。不仅写出了眼睛此时看到的，还用传说把一辈辈人对土地的浓情传染给了读者。无论是哪个民族，神话都是其文化的瑰宝，饱含着我们祖先轻盈的妙想，也是众多艺术的源泉。北欧神话大多描写山中的巨人和云雾般变化莫测的精灵，风格冷峻粗犷又曼妙飘逸。在讲到斯德哥尔摩时，一个传说解释了为什么人们要汇集到这里，使其成为了首都。

起初，那里只是无人定居的荒岛，只是偶尔有航船和打渔的人路过，一天晚上，一个渔民在岛上遇见了变作海豹上岸玩耍的仙女，他藏起了其中一个所披的海豹皮令她无法回到海中。可怜的仙女因无助而哭泣，渔民佯装搭救把她领回了家中。没过多久，渔民便向仙女求婚了。他们坐着船去教堂举行婚礼，在路上渔民看到了那个小岛，不由的微微一笑。新娘子问他：“你笑什么？”渔夫此时由于相信了仙女的爱情，便把海豹皮的事讲给了她听，但新娘子却说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渔民听了之后，把船划向了那个小岛，并找出了藏起的海豹皮，谁料新娘子一看见它就抢了过去，披在身上跳进了海里。新郎看到再没有办法把她留住，绝望中把鱼叉投了出去，结果可怜的仙女发出了一声惨叫就消失在了深水中。顿时水面上呈现出一种柔和的光彩，岸边开满了鲜花。这一切都因为仙女的血和水混在了一起，她的美貌就留给了湖岸。从此，凡是见到这些湖岸的人都热爱它们，渴望到它们那里去。

书中既有欢笑和脱离险境的喜悦，也有悲痛的死亡和忧伤，有忠诚也有背叛，各种情绪都是均衡的，让人感到阅读的饱满。在观念上则始终持有公正的态度，既指出了人类对待自然曾犯下的错误，也肯定了人们智慧和勤劳的功绩。现实生活中，人们的不安往往来自于片面的认知，这使人陷入了诸多的谜团而不能自拔。回过头来品味一下儿童世界的单纯，就会发现我们实际上丢失了太多东西，在狭隘的自我中丧失了勇气和感受世界的能力。

读童话不是反智的逃避，而是心智发展中的休养。童年的安宁并不是虚幻一场，没有人能把它遗忘。也没必要标榜什么纯洁，肤浅的心没有几个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