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留守此岸，观望彼岸》

苏童一直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从第一次拜读他的作品至今，时光已无情的滑过了十八年，我也陆陆续续的收藏了他的一些著作。在那些喜爱描写南方的作家群体中，他构筑的南方语境无疑是很强大的。王安忆也写南方，但是那是充满市井气息的，安妮宝贝也写南方，可她的南方更多的是散发着清雅的栀子花香，简简单单，干干净净，而苏童的南方混杂着各种气味，充满着霉味的空气，飘荡着馊味的街巷，游弋着腥味的河道，扭曲的迷恋，绝望的呻吟，压抑的情欲，变态的人性，一股濒临腐烂的气息在文字间渗透。枫杨乡、金雀河、油坊镇，运货的驳船，还有那些无法靠岸的生命在《河岸》中一一涌现。

库氏父子曾经因为是烈士家属而被盖上光荣的戳印，可一个动乱的年代将一切都搅乱，曾经荣耀的身份被彻底否定，父子的命运被迫跌入一个屈辱的深渊，他们逃亡、流浪、自残、自杀，生命如同一片菜市场中任人践踏的烂菜叶子，只能在卑贱中闪着微光。《河岸》中有太多卑贱的生命，在那样灰暗的年代，任何一条缝隙都可以安放生命。卑贱构筑了一种力量，一种可以蔓延的力量，象南方夏日攀附在外墙上的爬山虎，象河流中恣意生长的水葫芦，单个的是孤立的，微弱的，可那种暗中积聚的疯狂生长的力量，使它们一旦形成群体，却是不容忽视的。历史是一个谜，卑贱的生命只能在历史的车轮中被无情的碾过一遍又一遍。在《河岸》中，对于卑贱的描绘奇异的营造了一种现实又残酷的美。

作家本人是六十年代生，对那个荒诞不经的年代绝对有刻骨铭心的记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性和尊严在当时只能是压抑和屈辱的。极权政治下的人性只能在卑微中苟延残喘。《河岸》中的岸是美好的正常生活的象征。库氏父子由岸到河是生命在极度贬抑下的无奈选择。老库选择远离岸，亲近河，是想以一种极度屈辱的外在生活放逐自己，以此让岸上痛恨自己的人获得***，他也可借此活的自在些。小库不谙世事，不甘心在河上背负屈辱，一次次跑上岸，可一上岸就成了众矢之的，甚至要替代父亲接受辱骂与攻击，他的每一次上岸都是遍体鳞伤，那是从身体到心灵的，直到最后被永久的驱逐出岸。在一群卑贱的生命群体中，你会发现，他们竟然学不会同情和自怜，他们只会加倍的践踏更为卑贱的生命，人性的弱处被揭露的淋漓尽致。《河岸》流淌的是苏童作品中一再出现的人性之恶，这种恶的构筑几乎也成了苏童作品的一个标记。

《河岸》看似没有太多的性描写，但又处处充满了性压抑。老库的自残，小库青春期的萌动，父子间的对峙，都充满了性暗示，包括作品中出现的女性角色，大都也有性寓意。

生命是一条永不停歇的河流，无论是高尚的活着，还是卑微的活着，内心都有无法抵达的彼岸。留守此岸，观望彼岸，这是我们共同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