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曝书《好花原有四时香》

在某个夏天炎热的下午，我来到北京第三极书局，在无数散发着墨香的书堆里面逡巡，最终挑了一本台湾作家林文月的《三月曝书》，满怀欣喜的走出来，忘记了头顶的烈日当空。

最初打动我的是这本书的外观，和它的内容一样，朴实而温暖，用作封面的照片中夕阳从窗子里照进来，朦朦胧胧，恰似一张抽象画。

《三月曝书》是林先生继《京都一年》后在大陆出版的第二部作品，我看封面上对作者的介绍，方才知道她在台湾早已成名日久。她作为一位优秀的翻译家，译有《源氏物语》、《和泉式部日记》等作品；另外，她还对六朝时期的文学有深入的研究。

在这本并不算很厚的散文集里面，包括往事回忆、人物描写、游记、美食等几个方面的文章，作者的人生智慧点点滴滴流露出来，不知不觉引人入胜。追忆逝水年华，林先生用朴素的语言予以淡淡的记叙，写尽了人生的况味，如《记忆中的一爿书店》、《往事》、《迷园》等，“人海茫茫，许多人和事都像过眼云烟似的消逝了，但是有些甜蜜而微不足道的往事，却能这样子叫人怀念。”描写生活中的亲朋好友，台静农先生、Hightower教授、家庭护士J、女性好友A，作者笔触细腻，饱含深情。岁月悠悠，欢愁无涯，然而林先生对身边人们的感情却历久弥坚。在游记方面，林先生写作的特点是随性之至，不落俗套，既不像余秋雨那样喜欢大发历史文化之感慨，也不像单纯的游记停留于对景物的介绍，她着重于自己的内心感受，文章颇有几分意识流的趣味。而在美食方面，文章中她自然流露出的愉快心情让我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位贤良的台湾妇女，为了让丈夫和儿女吃得开心而绞尽脑汁，眉头紧锁的样子。

林文月先生出身中文系，又多年从事古代文学研究以及文学翻译工作，可谓是不折不扣的文人墨客，因此，她身上也有着文人自在的悠闲气质，文字中充满了对自然和生命的热爱。如《三月曝书》一文，作者将家中珍藏的古籍在台北三月温暖和煦的阳光底下铺满了整个院子，效仿古人曝书防蠹，所谓风雅，不过如此。然而，伤春悲秋是千古文人不变的情怀，林先生的文字中伤逝的气氛也格外浓烈，年华流逝的感慨娓娓道来，说不出的惆怅夹杂其中，这些文章让我想起几句词：“惊节序，叹沉浮，秾华如梦水东流。人间所事堪惆怅，莫向横塘问旧游。”作者信笔所至，皆是文章，如《苍蝇》、《午后书房》等，让人感到写作的灵感其实是无所不在的。林先生在书的后记《散文的经营》中说道：“我不太相信灵感。写文章的灵感，其实是来自日积月累的感思经验与读书学养。读古今人的文章，不仅能丰富我们的知识，同时也指示我们多样的写作方向。”从春到夏，且歌且行；水自东流，日日是新。我想一个优秀的作家不会出现灵感枯竭，因为他的生活经历早已给他埋下了一笔取之不尽的文学宝藏。

在这本书里，我最爱的一篇文章是《迷园》，林先生在文中描述了遥远的童年时光中那个神秘的园子，给那时候的他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乐趣。她对于孩童稚嫩心情的描绘让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在我家附近也有一个类似于迷园的地方，那种幽静和阴暗的气息给幼小的我们带来了探险的***。看到林先生的文章，我的记忆又忽而重生，宛如冰封的河流一下子奔涌而出。尤其是结尾那句“在遥远的记忆深处，有一座迷园，我没有忘怀。”简洁而韵味无穷，更是让我拍案叫绝。

人生如梦，草露易晞。林文月先生几十年的人生体会通过文字静静的流淌，让我们感受到生命亦真亦幻的特质。“不向西风怨摇落，好花原有四时香。”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更应该珍惜生命，将那无涯的欢愁珍藏心底。

李沐华 2009/6/19 于湖南岳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