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书的时候,本能地看了下最后一行文字下署名的日期:2007年1月。突然有种说不清的躁动不安在心中鼓荡。这个仿佛昨日的日期似乎一直暗示着我与这本书在现今时空交叉中的神秘联系。这种联系无疑是真实的,但面对真实也往往意味着面对的是很多残酷。
对我而言,《我遗失了时间》其实就是一本不安之书。吸引我读下去的时候,我不止一次的想,这本书里到底是什么特质让我陷入如此不安?难道仅仅是因为这是一个精神病人的治疗记录?或者是因为这种多重人格的治疗过程是我前所未闻的因此满足了我的猎奇心理?还是(有些艰难地)说,卡伦治疗过程中不断闪回的童年受到性侵犯、虐待和***的情节激发了我的窥探欲?另外,希望你注意到了,我说的是病人的名字“卡伦”,没有加任何的前定的修饰语。如果意识到在读一本小说的时候,我们通常有个习惯会说“女主人公卡伦”。但是在这里我特意回避了这个修饰词,我在抗拒把它看作是一本小说。其实这也是我在阅读中的困惑之处,我宁愿相信这只是一本小说。正如治疗卡伦的医生,同时也是本书的作者,拥有精神病医学博士学位的理查德·贝尔医生,在听到卡伦仿佛梦魇呓语似的回忆她童年时候遭受暴力的情节,他一样感到些许的恐慌和疑惑,他其实也在怀疑卡伦是不是在虚构她的童年。因为那些遭受暴力侵犯的情节,惨不忍闻,更何况对她实施这些暴力侵犯的人都是她身边的亲人。我的不安在于抗拒这本书的真实性,或者说阅读的时候它一再考量了我原本对人性最大恶意的揣测。我本能地抗拒,只把它当作一本书,即一本以虚构性为主的文学作品。但是贝尔医生似乎意识到了读者可能对它的抗拒和疑惑,因此书中一再出现卡伦的不同人格真实手迹写给他的信,送给他的画作以及数不清的卡片等等。这才是阅读《我遗失了时间》的过程中令我感到最大的不安之处,在真实和虚构之间,抗拒和接纳之间,犹豫和相信之间,我的阅读意识来回地游荡。
贝尔医生和卡伦的治疗过程花费了十八年的时间。十八年的时间里,他写了六百多页病程记录,收集了四十四份画作,四十九件手工艺品,十二盒录音带和两盒录像带。还有卡伦写给他的二百七十五封电子邮件,六十五张贺卡,以及五千页左右的日记和信件。贝尔在书的最后说,这本书就是这些治疗记录的“精华版”。治疗期间,贝尔失去了许多本该属于他的病人,经历了婚变,甚至在卡伦没有能力垫付治疗费用的时候依然如往。多年的相依相伴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医生和病人的关系,他们之间尤其贝尔医生理性、克制、适时且不冷漠地对待卡伦让人觉得温暖。卡伦在一次次的多重人格转化中不但失去了时间,一度丧失继续的勇气,自杀和家庭暴力的阴影始终伴随左右。她所渴望的温情是常人想象不到的。多年前学习心理学,那个白发苍苍的教授一直告诫我们说心理治疗师最大的禁忌就是与自己的病人之间发生感情。我当时感到困惑的是,医生和病人之间,如此长久的时间里,他们不是冷冰冰的机器怎么可能不会产生感情依赖?后来才有所明白,发生感情和产生感情之间有所不同。病人在治疗期间尤其像卡伦这样的病人,十几年间自然会会对医生产生情感上的依赖感,但是从医生的角度来说,他不会让这种感情主动发生。就像贝尔医生一样,在卡伦治疗过程中不断地暗示、要求和渴望一个拥抱的时候,贝尔医生会不动声色地让卡伦意识不到到被生硬地拒绝的感觉。也就是说,病人可以对医生产生感情,但是医生会把握这种感情的主动权,会把这种病人对一个依赖者的感情投射小心翼翼地控制在适度的范围内,直到有一天他们有理由可以打破这个禁忌。
于是在2006年6月30日,当贝尔医生和卡伦约好对多年的治疗划下终止符的那一天。他们经过了最后一次谈话,贝尔送卡伦出门,这一幕终于出现了:“我们并肩走出门口。我猜卡伦是否会在离别时拥抱我;我帮她开门,站在门口。卡伦转身朝向门,回过头迅速瞥了我一眼,然后从我面前走过,越过门槛。”当贝尔突然说要抱一下她的时候,卡伦一副惊讶的“现在可以啦?”的表情,最终“卡伦走向我,我们伸手拥住彼此。我可以感觉她紧紧地、牢牢地抱住我——我也一样。很久之后,我放开她;她抬头看着我,眼里尽是深深的爱与感谢”。这是一个迟来的拥抱,这也是一个问候的拥抱,这是一个结束的拥抱,这也是一个开始的拥抱。这样的结尾让我觉得温暖,仿佛痊愈的不只是卡伦一个,还有像我这样从开始陷入阅读就开始焦躁、困惑和不安的普通读者。
思郁
2009-6-9书
我遗失了时间,【美】理查德·贝尔著,栖子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年4月第一版,定价:28.00元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5:22:03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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