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走人《让你的意识保持锐利》

東門楊

You’ve got nothing to say / Nothing in you head but you mouth keeps flapping anyway / You better stop look and listen / You’ve got you mind in lockdown / You just chase yourself around / You better think about it / You better think about it real head.

——《Stop Look And Listen》

对抗一切侵蚀，拒绝喋喋不休，亨利•罗林斯(Henry Rollins)就像一架暴烈的攻击性机器，在吉他的强劲扫弹和鼓击的爆裂中，用那生猛的哑音狂叫道：“You better think about it real head”。是的，正是这个始终保持着坚硬而且干净头脑的朋克英雄，用他的义无返顾、身体力行构筑起一部常人无法触极的摇滚传奇。

亨利•罗林斯，20世纪80年代最杰出的硬核朋克 “黑旗” 乐队的主唱。在那之前，他是著名的哈根达斯雪糕店的经理，而现在，他还是作家、单口戏艺人、演员、配音好手、成功的出版家。那膨胀的肌肉上极具象征色彩的文身和血脉暴凸的20英寸粗的颈项，已经成为硬核朋克殿堂中一尊不可规避的圣像。如果那个疯狂的哲学家尼采还在世的话，毫无疑问他会在角落的黑暗中露出智慧的牙齿，再一次向世人抛出他的嘲笑：“这个人便是你们所不信的，我曾经描述的超人——强力意志的实践者。”

1981年的春天，亨利•罗林斯还是一家冰激凌店的经理，有存款、有公寓，一周40—60小时在存货、雇人、裁人、盘点等等，工作占去他醒时的大多数时间。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了一些我行我素但想为自己生活做点什么的家伙，而且开始为这伙人的唱片着迷——《精神崩溃》（黑旗）。这种很重的音乐让他真切地感到了某种恐慌和背离，原来那些所谓的正确的东西、正派人的生活是如此的虚伪和一钱不值。老天注定亨利•罗林斯要做应该由他去做事情，在一次“黑旗”的演出中，他不由自主地跳上台客串主唱，也正是因为这次自荐式的表演，让他意外地得到了“黑旗”乐队正式的邀请。这正是他渴望的，虽然对将要发生的一切茫然无解，他仍旧毫不犹豫地辞掉了工作，像他记述的那样：“告诉老板我不干了是件很带劲的事，他提出给我加薪，我告诉他这事同钱没关系，我必须去做这件事，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我还是要去做。”

亨利毅然决然地甩掉了此前的生活，凭着毫不妥协的DIY信念、无间断的低成本巡演、愤怒猛烈的歌词和暴烈且重的音乐，他与“黑旗”乐队一起走上了这条硬核朋克的坎坷之路。5年里，几乎没有休息，所有的生活只是疯狂的演出和连夜奔向下一个演出地的旅程。每一次演出都是一次爆炸，每一首歌都生猛利落，都以让人难以置信的力度爆发，以至于让人相信他们想用音乐把自己掀翻、撕碎。亨利生命中第一次找到了直抒胸臆地表达自己的方式，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生活，为了能在音乐中完成真实的自我表达，为了把灵魂融入每一首歌，他拒绝成为明星，甚至英雄；他好斗、与生活疏离；他拒绝进入主流，即使没有任何收入；即使像狗一样挨饿受冻、露宿街头；即使只能和音响设备一起在卡车斗中颠簸奔徙；即使演出面对的只是疯狂观众的唾液、酒瓶和光头党的棍棒，他仍然勇往直前，似乎没有可以用来浪费的时间，就像一个不知疲倦、决不妥协，为音乐而生的战神。

80年代中，朋克摇滚伴随着颓废、堕落的气质，越发的无法自持，它的肮脏、血腥、暴力像整个社会的混乱一样无法掩盖。在充满唾液和鲜血的巡演中，亨利•罗林斯的兴奋与恐惧一夜夜地反复交织。但他没有退缩，在冲突、混乱、谩骂中，他依然坚持下来。更为可敬的是，亨利一面疯狂地表达自己；一面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反省自己，记录对生活的细微感受，这也就成了那本足可以与垮掉一代相提并论的硬核经典《上车走人》的全部内容。面对文字，亨利以同样的真诚再一次赢得了人们的尊敬。在这本书中，你可以看到这个内心痛苦、压抑、极端孤独的人在面对饥饿、伤痛、性、暴力、硬核朋克、死亡时，那冷静、客观又不失幽默感的叙述。亨利似乎是在用文字来培养仇恨，他身上开始弥漫起对几乎所有人的仇恨。“伤痛会让我走得更远，它们总是如此”，他把所要面对的一切转化为“耐力测试”，而把独处转化为“安于孤独的训练”。在周围许多人用***和乱性打发时间时，他却在阴郁的时光中泌出沉沉的思想。

1986年8月，Gerg Ginn解散了“黑旗”乐队，去专心经营他的独立唱片品牌SST。亨利•罗林斯则另组建了他自己的乐队——The Rollins Band，继续开始了他更为个性的巡演，不间断地出版唱片，而且他的每一张唱片都是一个新的方向，一种新的声音。在1991年的“罗拉帕罗扎”（Lollapalooza）巡演后赢得了非常多的追随者。

几乎同时，亨利•罗林斯又以其单口戏（Spoken Words）艺人的身份出现在巡演的舞台上，参加Spoken Words其实并不意外，因为即使在罗林斯最为沉重的作品中也同样交织着黑色的幽默与荒诞的笑话。凭借天生敏捷的思维和上乘的嘴上工夫，收到了无数的应和，他旨在用语言和声音而并非音乐和文字来完成他行而上的行动。他说：

“我不想去知道，我不需要，我不需要那些几百万人都知道的信息。我不想吞咽这些无聊的事实或人物，不想混同其中。我更愿意让心灵有点饥饿，然后就必须在那些奇怪的地方寻求营养。”

之后，亨利•罗林斯成功地创立了自己独立的出版社——2.13.61（这个数字是他的生日），出版自己的著作和唱片。

亨利•罗林斯仿佛一块路标，经过这条路的人无不吁叹和热血沸腾。正是像亨利•罗林斯这样的人的坚韧和勇毅，才把朋克和硬核提高到它们本应有的高度——朋克不仅仅是发泄和愤怒。那些只会喝酒、乱性、吸毒，扎在首都，躲进酒吧昏昏度日的朋克，他们不知疲倦地吃着别人的残羹剩饭，那种甚至在嘲笑中依旧努力、创造、牺牲的精神日见稀少。看看这位真正的硬核朋克战神吧！他颠覆了所有的传统，他也在荆棘中自寻到出路。亨利•罗林斯说：“我是一个曾经习惯在华盛顿特区冰淇淋店干活的家伙，我资质平平，毫无特殊之处，如果我能走到这么远，你一定能走到我的两倍那么远，否则我会觉得奇怪。去他们的吧，让你的血保持洁净，让你的身体保持矫健，让你的意识保持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