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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af Sentence《当幽默与死亡相遇》

  • 小小评论家小小评论家
  • 书评
  • 2023-03-26 15:1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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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洛奇正在一天天的老去,而他最近一部作品中的主人公也不例外。

在洛奇的第十四本小说中,戴斯蒙德•贝茨教授成为他思考语言学、文学、家庭——以及生命和死亡的载体。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现实生活中阻碍其交流的耳聋却成为了洛奇传达他这些信息的媒介。

Deaf Sentence,书名很明显是洛奇式的双关——我们很自然想到的是death sentence。是的,失去听力——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在生命的哪一个阶段——就等于是给自己的人生判刑:对于诗人菲利普•拉金(Philip Larkin)而言,发现自己与世隔绝是在无法听到云雀(lark)的叫声时多少显得有些心酸,这也难怪他的作品在此之后多集中在“死亡”与“孤独”;对于音乐家贝多芬(Beethoven)来说,自己创作的经典自己却不能倾听,他也只能在临死之前为后世留下“我希望在天堂听到”这样最后一句话以及“海里根施塔特遗嘱”(Heiligenstadt Testament)以释自己内心的凄凉与痛楚;而在画家戈雅“看”来,失聪就如同失去了视力,使他的画作里充满了黑色。

戴斯蒙德•贝茨似乎以一种平和、甚至幽默的态度接受了自己的“刑罚”:“如果说失明是悲剧性的,那么失去听力却总是具有喜剧性的。”答非所问是或许是聋人们能够使人发笑的最常见的方式,他们或许会将”non-stick pan”听成”long-stick pan”、也或许会将”married”听成’buried’,当然,更有可能将”death”听成”deaf”。

虽然可以早点退休想清福,虽然可以使自己真正可以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而更加潜心写作,但是耳聋而是给贝茨教授的生活带来了诸多烦恼: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助听器使自己的耳朵烦不胜烦;与妻子弗莱德的交流不畅,使得自己花甲时期的婚姻总是磕磕绊绊,甚至时不时地爆发危机;当然,最为危险的是社交场合,每况愈下的听力总是要在这些时候经受多重“隆巴多反射”(指在公共场合的交谈中,为了能使对方听清而提高嗓音却迫使其他人也这么做,最终造成恶性循环)的考验,最终,贝茨教授不幸因此落入了一个人格分裂、喜欢撒谎、以***老教授并迫使他们替自己完成论文为“己任”的女博士手中。

熟悉大卫•洛奇的读者对于此种情节应该见怪不怪:虽然自己生来是一个天主教徒(洛奇称自己为“不可知论的天主教徒”),但是洛奇的作品中却对“性”有着大篇幅、甚至露骨的描写——尤其以年轻女性与老教授之间的“勾当”最为细致深刻,而这一点的最好说明或许就是他的“大学三部曲”了(Rummidge Trilogy)。那么,同样在Rummidge University教书的贝茨教授(对于大学所在地本书并没有详述,但是根据小说推测,应该还是在Rummidge)自然也无法逃脱了。

但是,或许与年老有关,本书中的贝茨教授似乎在“性”上也力不从心。在洛奇的笔下,贝茨教授与夫人弗莱德的私人生活大多也只是限于一些“亲密的接触”和“摩挲”,最多也只不过是对教授性幻想“打屁股”(spanking)有粗略的描述。

大卫•洛奇曾经说过,他的每一部作品大都反应他在那个特定人生阶段的生活和思想状态。尽管我们不能简单地从这些小说中来断定它们有多大成分是洛奇自传式的描述,但是它们所反映的一些话题却是洛奇本人正在思考、以及他希望我们作为读者所思考的。

Deaf Sentence本身就是death sentence的双关,而洛奇在本书一开始对于"sentence"的定义也说明“它是一种思维方式、一个观点”,表明了本书实际上也是借助耳聋这一“媒介”对“死亡”进行探讨。

尽管这个主题直到书的后半部分才完全显露出来,但是从一开始贝茨教授得知女博士对于“自杀遗言”(*** notes)进行语言性研究,并答应帮助之时,这条线就已经摆在了我们面前——这又印证了洛奇对于"sentence"所给出了另一个定义,即“两个句号之间的一段或者一句话”(难道自杀遗言大多不是这样吗?)。而随后,贝茨教授对于前妻逝世的回忆以及介怀,直到最后他到奥斯维辛集中营以及其父亲的病逝——这一切都是洛奇对于各种死亡的思索。

“自杀遗言”自然是对自杀的看法——主要以语言学的分析;前妻的病逝——贝茨教授最终向现任妻子透露,实际上他在前妻的允许之下最终“帮助”他结束了生命:最终涉及安乐死;贝茨教授父亲的逝世——九十岁的死亡多多少少算是自然死亡;奥斯维辛集中营——充满罪恶的死亡;最后,就是生与死的矛盾体:出生也就意味着死亡——全书只有这一处(P290)将标题的双关语表达了出来:“事实上,出生就是一种死刑(a sentence of death)”。

对于洛奇来说,死亡才是最负有悲剧色彩的,因为正如他所说:“死亡是最终的、不可避免的,无法理解的。”他借用维特根斯坦的话说:“死亡不是生命的一部分。”因为你无法经历它,只能看着它发生在别人身上。对于贝茨教授——也对于洛奇——来说,在他们现阶段对于幸福生活的追求或许就只集中在三个词上面了:“婚姻”、“家庭”与“记忆”。

而在某种程度上,洛奇在本部小说中对于自杀的大幅度描述以及对于“请愿式祷告”(petitionary prayer)的讽刺似乎也是他继《天堂消息》(Paradise News)之后又一次对于天主教义进行的反思。

洛奇虽然曾经特别向读者们强调过他的这些小说不能简单地看作是自传式的,然而,此次使用第一人称,并且运用“日记体”来推进小说的情节发展还是不由地给我们留下了很多猜想:尤其是他自己逐渐失去自己的听力以及拥有一个搞音乐的父亲这些事实。即便他在书中有意无意地使用第一人称与第三人称进行转换,以期淡化这种“自传体”的感觉,然而这些尝试似乎也显得有些绵软无力。但是,谁知道呢?或许只有他本人才会真正清楚吧。

不过,洛奇的这一转变——尤其是对于死亡的思考——似乎被不少人诟病:本书有些沉重,不够幽默;略欠机智、不够后现代。他的遭遇与转型严肃影片的喜剧演员何其相似!

然而,我们要记住一点:洛奇一开始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只是一个单一的幽默作家。小说的这一部分严肃思考只不过是他精深的写作进行了一次延伸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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