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即农,货即商。
殷商井田制,九口共耕公田一,再各耕私田,臻于至治曰礼。
春秋战国初税亩,即无分公私,一律征税,曰礼乐初坏。
秦汉并称,然秦速朽,西汉乃中国成熟的大统一格局的开端。
汉高祖以平民称帝,社会历乱世初定,乃无为而治,与百姓休养生息。
孝惠吕后时期承高祖,而民初富。
文景时民富而兼并起,上免赋十二年以济贫,实益豪门大户,贫富益不均,所谓文景之治,国虽富而乱象已生,乃有七国之乱。
汉武时国力鼎盛,遂征四夷,耗尽天下积蓄,社会矛盾纷起,虽多方筹措,终至中衰。
及至昭宣,国力民生复缓慢积累,虽谓中兴,然贫富悬殊格局已定。
此后元成哀平政治亦乏术,人心思变而走极端,儒术兴。
王莽篡汉,政策多荒诞,速亡,另一循环开始。
尤可注意者,为汉武及王莽时期之政策。汉武时汉朝盛极而衰,王莽时已病入膏肓。考察挽救危局之措施,可发现很多熟悉的东西。
孝武政权为挽救国家财政和抑制贫富悬殊想了很多办法。
其一,划少府中盐铁等归国有,国家专卖,此种措施今日尚有,如烟草专卖等;
其二,粥爵,令百姓可以粟买爵位,爵可免徭役赋税抵罪等,用意一是贵粟使农民得利,二是抑制贫富差距。实际上这只是一相情愿的想法,富者以金买粟而粟不必贵,贫富差距也不必缩小;
其三,算缗,即收缴所得税,令百姓互相检举隐瞒财产者,一旦发现就没收全家财产。这个办法虽然迅速充实国家财富,但导致社会结构的极大破坏,可谓杀鸡取卵的办法。与之类似还有口赋,即人头税,市税,即营业税等。
其四谓均输,类似计划经济,国家出面买贱卖贵。本意是平天下物价,谓常平仓,抑制商人暴利,但实际效果和现代的计划经济一样不佳。
要之武帝之措施,都没认清社会之真正矛盾所在,明明是经济问题,硬要归结到教化不够,民风不纯。故没有适当的调整这种矛盾的手段,只好以一班士人出身的文人来勉强治理,如贾谊、董仲舒之辈,不过权宜之计。
王莽一代政治更是病急乱投医。既然之前普通的手段效果不佳,便效古法。令土地国有,奴婢私有不得买卖,限制每人拥有土地及奴婢数量,多则济宗族;认为货币是贫富不均的根源,令禁货币,或以金银贵,乃仿古以贝壳等为货币。但百姓仍私铸钱币,争相犯法,则法终不行。上古时小国寡民之原始经济如何比得西汉,如此逆社会之自然发展方向而蛮干,当然天下大乱。其书生意气至此。其妄图以儒术礼教彻底改造国家之努力则屡为后世效仿。
西汉一朝可作为中国两千年社会变迁之缩影,此后各朝不断重复这种乱极而治,治极而盛,盛极而衰的模式,循环向下,直到耗尽制度的一切活力,终于崩塌。
几千年来,中国社会之一极大矛盾即是农商矛盾。民富则商贾兴兼并起,贫富不均,此乃社会发展之自然形态。治则宜顺而导之。然中国从秦起成一大统一格局,当政者缺乏治理如此巨大帝国之经验,亦无引导商业之手段。故商业发展总导致社会动荡,帝王患之,遂重农抑商。如皇帝每年中都有一次下田地作农活状,以示劝农,如对商人征重税,规定商人不得做官,衣着坐车不得越矩等。但政策总敌不过商业发展,故屡走极端,复古之声时常在历史中响起。
客观上说,一个早熟的大国在治理上确有难度,但作为统治集团的“士”的阶层对此种状况应负极大责任。用一套不变之礼欲治天下于万世,其可为乎?钱穆在《国史新论》中颇为称道此种士的传统,认为士心怀天下、延续传统、保存文化。然治国需专才,中国称为匠,素为士所鄙,以为等而下者。而谓通才者,其实眼高于顶,顽固僵化,高高在上,空言无物,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结果治出个傻子来。礼治形式化为礼教,国家亦走向死胡同。此种精神与孔子之活泼精神相去远矣,然何至于此?儒士之罪过不可推脱。
今人看王莽董仲舒之辈,自然笑其迂腐,然今人何尝有所改进?新中国之计划经济比王莽之新政如何?文革出于20世纪之中国,偶然乎?必然乎?五十笑一百步。如果说王莽政策是原始的共产主义,则20年前之中国仍是变相封建,文革是最近一次复古之回响。
痛切言之,文革亦有其积极因素,如化疗一般,虽对身体伤害极大,也彻底破坏传统文化之余孽,使中国能甩开历史的包袱,生长出一个真正文明的国家。传统之争争了很多年,有人讨论挖掘传统文化,如儒教、易经等,说比西方制度更是救世良方。但愿这种挖掘不要挖出那些腐朽的故纸堆出来,而且就算能挖出一些新种子,也需要一个真正适合种植的土壤,而土壤大概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培植。
时至今日,矛盾仍在,这是中国必过之一关。历史只能指出什么是错的,却不能为未来指明方向。今日之知识分子,不知当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5:04:41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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