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阵子我打算将自己的诗歌接上唐宋的传统,写了一系列颇具唐宋意味的诗,现在看来自己并不满意,后来电脑硬盘GAME OVER,那些诗也就烟消云散了。再然后,发现自己更适合魏晋而非唐宋,便把自己的写作往魏晋上靠了靠,出来的效果完全不象魏晋诗的今译,也不像自己以前的风格。零五年在武汉,去武大图书馆借了一堆魏晋玄学的学术之著来猛啃,因为学无所用,也就慢慢淡忘,现在重归魏晋,只好再自己买些这方面的书来学习学习。
宁稼雨著的《魏晋名士风流》,谈魏晋玄学很少,主要是谈名士们的“风流”,什么叫风流?哑默大师给出的解释是:在天为风,在地为水,是为风流。想来风流为自然之道,说一个人风流,指的是他自然自在地生活做事,包括对女人的不做作态度,而不是指一个人处处留情,这个很好的词被现在的人们搞坏了,现在的风流往往指的是下流。要理解真风流,这副对联可略释其意: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杨益宪集的是:古来圣贤皆寂寞,是真名士自风流。总之,风流都与真性情有关,与名士有关。
今天没有名士了,今天都沽名钓誉之徒。名士可分两种,一种是出身贫寒或隐栖但非常有名的人,一种是出身豪门但做派很高洁的人。宁稼雨的书中,基本没有论述到前者,重点着墨于后者。我们知道魏晋是讲门阀制度的,你出身低微,压根儿进入不了顶级的名人圈子,就算偶尔挤进去了,也会被嘲笑。
一般人会对门阀制度持否定态度,但这东西并不真的完全不好,在我看来它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真正的“贵族制度”。中国没有西方式的贵族作派与精神,西方的贵族更多是与皇室、家国命运联系在一起的,中国的贵族极少考虑天下,只以维系家族兴隆为奋斗目标。也就是说中国贵族缺少人格力量。但魏晋的门阀制度之下,形成的贵族极具人格力量,这种人格力量表现在或者放浪形骸地生活,或者致力于哲学研究与实践,或者致力于国是。可以说门阀制度是形成真名士的基础,也是名士们骄傲与高洁的基础。
除了形成名士的土壤之外,“风流”与当时的哲学思想有着莫大的干系,先是何宴、王弼们的“贵无”,影响的是嵇康、阮籍们,元康名士们将这种贵无推到极端,产生许多社会问题,然后是裴頠、郭象们纠偏式的“崇有”,影响的是向秀、山涛等,再转变“致虚”,受惠的是王导、谢安等身名双修、仕隐兼通的大名士。正题、反题、合题,构成魏晋玄学、名士风流的思想体系。
对魏晋名士,我们传统的观念是强调他们的苦闷,因为政治环境的不好而内心压抑,从而“自暴自弃”。这只不过是一小部分原因,真正的原因还是玄学的影响。要不然为何在六十年来的压抑的政治环境中中国不曾产生过名士。让人心向往之的是魏晋人的生活,他们品藻人物,从庸俗的相面术变为审美,人对品德的高下的重视转为才情个性的推重,玄味是他们评定人物最为看重的。美男子在当时会成为名人,会被人们所称赞,与之相应的是对服装也开放了,出现了奇妆异服。在生活方式上,饮酒、下棋、嗑药,都是有面子的事。那是一个尊重个人自由的时代,是一个思想与生活上开放的年代,在中国历史上这样的黄金时代绝无仅有,究其原因,与儒家文化弱落、佛家文化与道家文化渗入有关系,三教在当时的分崩离析却又互擎,让知识分子获得了短暂但到宝贵的“价值裂缝”。
于是一切就变得“自然”起来了:自自然然地生活,亲近大自然,玄想天道……这才是真正的“自然”。
那些名士,在我看来是真正的贵族,而那些风流之事,在我看来,则是东方式贵族的举止。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5:04:25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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