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崎太太是一家旅行社的清洁阿姨。她可以麻利地把手伸入工作人员的腋下取出纸篓,翻转纸篓砰地拍一下篓底,倒完后放回原处而不落一点垃圾。这一系列的动作干脆利落,让人觉得作为一位清洁阿姨,她是那么可靠。旅行社的人常常在洗手间,或者别的地方见到她。有时,比如在某个傍晚时分,会见到村崎太太一个人随着音乐的节奏做着广播体操,做完了便在晚霞温和的光泽下打坐,两手交叉在胸前,深呼吸。
村崎太太有一个丈夫,开有一家小食品店,但奇怪的是,她不在店里帮忙,反而来到了旅行社做清洁阿姨,她还有一个女儿,正处于叛逆期,一说到她,村崎太太就有一肚子气。村崎太太正在慢慢地步入老年,但她仍然有着布尔乔亚式的梦想,在她特别难受的时候,她会想象着巴黎的街道,想象着埃菲尔铁塔啦,凯旋门啦,大教堂啦,这些地方多么美丽啊,她想象着自己就是在那样美丽的地方出生的法国人,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舒服多了。因为村崎太太想,作为法国人总不致于为了这样一点事不开心吧。
所以如果有一天,村崎太太说,她要去巴黎,还说要在塞纳河畔喝咖啡,你一定不要觉得奇怪。
关于村崎太太,青山七惠在《村崎太太的巴黎》中大致就是这样介绍的。且不管这样的一个人物以及对这样一个人物处理是否有着矫揉造作之嫌,因为我所以要这样做一番简单描述,只是想说“巴黎”这一设置在小说中的作用。
如果读过《一个人的好天气》,你就会发现,她的小说从表面上看起来就像生活本身那样散乱。她在很安静地述说着在日常生活中悄然发生的琐碎和家常。如此“生活流”的叙事,常让人抓不住她小说的内核(她到底要说什么?),但同时又觉得在这并非戏剧化的故事里潜伏某种你不易察觉的洞察力,某种她对周遭世界独有的观点,但你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述她这种观点,剩下的只是一种朦胧抽象的感觉。
不过在《村崎太太的巴黎》和《窗灯》这两个中短篇中,青山七惠的“观点”却是有迹可查的:她分别设置了“巴黎”和“窗”这两种意象,透过它们便可以寻得某种阐释,哪怕这是过度阐释。
村崎太太喜欢巴黎,但她并不喜欢去巴黎。这是因为她喜欢的巴黎,是想象中的巴黎,那是一个对抗现实的乏味和平庸的浪漫所在。她的巴黎只是用来想象,眺望,而不是到达和游历。她的巴黎是她偶尔逃离现实生活的出口,和用来喘息的间歇,她在这样的想象中获得休憩和自由。这类人在文学史上并不少见,比如堂吉诃德、包法利夫人,也包括《蒂凡尼的早餐》中的郝莉小姐。
在《窗灯》中,“窗”这一意象反复出现也不是没有理由的。窗,以及对房间中他人活动的好奇和窥视,与对自我认知的模糊形成了有趣的呼应。有意无意间,绿藻时不时会提到阿姐的身体,以及她对这种身体的迷恋。(P52,“阿姐低着头,薄薄的白衬衫敞着上面两颗扣子,露出酥胸光滑如凝脂,我看得呆了。)似乎在暗示着绿藻对阿姐某种朦胧的同性之爱。这种爱,随着老师(阿姐喜欢的人)的出现,表现得稍微明显一些,它转变成连绿藻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含糊的嫉妒和破坏欲。
但即使在小说结束时,作为叙事人的绿藻她仍然无法明晰蕴藏在她体内的这份爱意。从某个角度来说,在绿藻的青春期里,她透过窗口窥视他人的努力,其实也是她试图了解自我所折射而来的镜像,而这便又回到了小说中常见而永恒的主题上了。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14:51:55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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